第二十三章（1/2）

这时，旱魃用手肘捅了捅坐在他旁边的铆钉，示意他看某一个地方。铆钉顺着旱魃所暗示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陈白堕的娘娘腔（这是大家在背后悄悄给他起的绰号，其实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娘娘腔）儿子正在一个wip专座里和一群衣着鲜亮的年轻人一边喝酒，一边谈笑风生。却不时的转过脸瞥一眼永恒所坐的位置。恰巧，永恒的正面正好面向着他的目光。任何只要知道他此生乐趣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一发现大厅里有永恒这一号人物时，便像猎犬发现了野兔一样，待不住了。很明显，此刻他虽然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他四周的那些眉飞色舞的男男女女，心思却早已飘到了永恒这一处。一刻钟后，他的臀部似乎扎了针，他再也坐不稳了，只见他站了起来。旱魃用眼尾的余光扫射到，他端着半杯红葡萄酒径直向他们走来，还没走到跟前，便用热情洋溢的声音轻声细语的说：“这几位真是稀客，我听我母亲说，仲叔在生前近乎于和她绝交了，他这一故去，倒是给了你们方便，你们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可以自行其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早死也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现在时局虽然稳当，但自然环境却总是从中作梗，近几年，冬天下雨，夏天飘雪，连四季都不安生，开始胡作非为起来了。人活着真是艰难那，什么罪都要受。不过，这也不是最令我们发愁的，英俊的男子们，你们说说最令我们发愁的是什么？当然啦，你们来这里是喝酒玩乐的，并不是来回答问题的。所以，我不需要你们来回答，让我来自问自答。大家看看我手里的这杯酒，”说着，他把酒杯举到大家的面前，在大家的眼前依次转了一圈。然后直起身，后退了几步，继续滔滔不绝的讲道，“大家都知道这叫红葡萄酒，没错，名字一点也不假，但究竟是不是用葡萄酿造的，天王老子也说不清。制酒厂倒是一清二楚，可那些人从来不说真话，自古都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那个傻瓜会说自家东西不是好货？所以，我们每天所吃所喝的也并不一定就真的是我们所认为的所吃所喝的。我们每天送到嘴里赖以维持生命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鬼也不知道，只有那些东西才真的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什么玩意儿鼓捣出来的。但是，即便这些东西会说话，也不一定会实事求是的告诉我们事实的真相。朋友们，恕我直言，谎言是通行在人类中间最亘古不衰的语言，而且越来越臻于完美了，完美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大家说是不是？所以，早死早超生，仲大爷比我们都聪明——”

“这个假小子是不是疯了，”弯刀低声对旱魃嘀咕道，“一个人没头没脑的乱说什么呢？”

“别说话，”铆钉悄声说，“你听不出来这个真姑娘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吗？”

“让他的金玉良言都传到魔鬼的耳朵里吧，我才不乐意听呢。”弯刀摆了摆手，不屑的说。

“他说的的确是社会的现实问题，”旱魃说，“看来二十来年没白活。”

“我看他白活了。”弯刀接话说。

“为什么？”铆钉问。

“他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弯刀回答。

“男人就够他消受的啦。”铆钉又说。

旱魃冷笑了一下。

“不要作声了，听他说话。”旱魃严厉的制止道。二人乖乖的闭口不言了。

“好了，扯得远了，言归正传。相信我，你们来这里来的好，做的对，干吗要绝交呢？傻瓜才会动不动就和别人绝交。老话说的好，朋友多了路好走。这位是？”他用端酒杯的那只白净的手指着永恒突然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腔调，迫不及待的问。

“永恒。”旱魃回答，“我们的新成员，其实也不算新成员了……”

“永恒！”娘娘腔自顾自的打断旱魃的话，若有所思的重复道。永恒聚拢冷漠的目光厌恶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看起来二十刚出头，容貌很秀气，皮肤白净，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得体的蓝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底子上布满黑点的衬衫。他刚才虽然用一种戏谑的口气讲了一大堆在永恒听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他的整个形象却不失庄严，并且很是优雅端庄、落落大方。但永恒依旧对这个年轻人没有好感。

“告诉我，永恒，你会爱一个人永恒一世吗？”永恒厌恶至极的这个年轻人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他的面前，突然俯身盯着他的眼睛，用咄咄逼人的口气问。他的呼吸热乎乎的喷到了永恒的脸上。永恒愠怒的脸色刷的一下变成了羞红，他坐直身子，像躲避危险一样，靠在了沙发靠背上。年轻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直起了身，但脸上始终呈现出一种耐心等他回答的神情。

一年前和一年后，母亲和儿子对着同一个人问了几乎相同的问题，但这个被无端问及此问题的人始终以寂然的沉默做了回答。看永恒默不作声，年轻人又笑了笑，露出一嘴洁白密实的牙齿。“来，永恒，把这杯酒喝了。只要你一口喝完，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年轻人正颜厉色的说。

永恒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接酒杯。年轻人端酒杯的那只手始终伸在他的面前，突然，他的脸色变了。所有对娘娘腔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一旦改变脸色意味着什么。旱魃正好是对他的脾性略知一二的人。因此，他一看到对方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便立刻意识到该插手了，于是笑呵呵的接话说：“永恒，这位是陈总的儿子，现在是玫瑰天堂年轻有为的当家人，这杯酒一定要喝，这个朋友一定要交。”说着，他喜笑颜开的用威严的目光瞥了一眼永恒，永恒立刻心领神会，他知道这杯酒他不能拒绝，而这个所谓的朋友他也不能不交。于是，他极度不情愿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年轻人哈哈大笑，立刻用心满意足的口气说：“好样的！来，侍应生，拿酒来，今晚我要和永恒不醉不归。”

的确，他们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尽管现在永恒的酒量已经训练的相当可观，但期间他依旧到卫生间吐了两次。在畅饮中，娘娘腔不止一次拉住永恒的手对他说：“永恒，你现在是我的朋友，那么永远都是。我知道，大家在背后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叫我娘娘腔。我无所谓，我一点也不生气。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对我的看法，至于其他人，他们即便每天在我背后对我吐口水，我也会把他们吐出的口水当成滋润空气的甘露。说白了，我不在乎的人，他们的任何行为都对我造不成影响。他们对我而言就是空气，就是影子。但今天，我要告诉你，我对那个低俗的绰号不满意，我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高雅的绰号。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个绰号叫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叫什么呢？”他摇摇晃晃的假装做出沉思状，“对了，叫断背山。该死的，我爱死那部电影了，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雅号。没错，断背山，好名字，史无前例，一语中的。我告诉你，”他醉意朦胧的说，“我喜欢这个名字，就像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一样。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名字好不好？”

永恒没有作声。他看着这个给自己起了一个自认为十分高雅的绰号——断背山——的年轻人感到异常困惑和不理解。

“他拉住我的手，口口声声对我说他喜欢我。”他醉意朦胧的想道，“如果不是我听错了，就是他疯了。他在胡言乱语，这很可能，他喝的烂醉如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家伙就喜欢大言不惭的胡言乱语。他难道不害臊吗？他难道不觉得羞耻吗？为什么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说喜欢他。这是什么话？我活这么大还没听过这种糊涂话。再说了，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么一个奇怪的绰号，断背山？这是什么意思？简直狗屁不通。”

永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总之第二天下午，当他头痛欲裂的从床上爬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的确是躺在自己的床上。昨天在玫瑰天堂发生的一切他都记不起来了，他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头痛欲裂是因为喝的酩酊大醉的缘故，至于是和谁喝的酒，现在却想不起来了，而且也懒得去想。为了让头脑更清醒一点，他走下床，到洗漱间畅快淋漓的冲了一澡。当他裹着一条浴巾遮住羞从洗漱间走出来时，发现旱魃正一本正经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怎么样，酒醒了吗？”旱魃用关切的语气问。

永恒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点点头。把头发擦干后，他转回身，随后把毛巾扔回到洗漱间的洗脸台上。

“来，过来坐。”旱魃又说。

“我先去穿衣服。”永恒回答。

“一会儿再穿，怎么？怕我看呢？我们都是男人，难道我不知道你都长了些什么吗？先过来坐，我有话要和你说。”

永恒一边走到旱魃的身边坐下，一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问：“你要和我谈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永恒一坐到旱魃的身边，旱魃便说：“我想和你谈一谈断背山的问题。”

“什么？”

“就是玫瑰天堂当家人的问题。”旱魃又解释道。

“我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