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2/2）

“我承认我爱上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莱芒又说，“但自从得知她是你的至爱后，我觉得一切……”

“不，莱芒，”单仁果断的打断了莱芒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一世的确是我的至爱，但她并不属于我。自始至终她都是独立的、自由的。我爱她那是我个人的事情，她并不爱我。对于这一点，我不能否认。而且我深信她将来也不会爱上我。”

莱芒惊诧的看着单仁，难以置信他在讲述自己的感情时为何如此的释怀和坦然。

“我知道你一定很惊讶。”单仁一眼便看穿了莱芒满腹狐疑，便又继续解释道，“在奕理告别单身派对的同一天我认识了一世，几乎一下子就爱上了她。但我用五年的时间争取来的只是纯洁的友情而不是浓烈的爱情。我深信，我用一生的时间得到的很可能是同样的结果。我不能假装我不痛苦，如果我这样说，或者努力这样做，那只是自欺欺人。我是已经释怀了这一生我都无法以爱人的身份而拥有她，那只是因为我不得不放下，这是理性要求我这么做的。但并不代表我的心因为这难以成全的两情相悦而不再隐隐作痛。所以，莱芒，我很高兴现在是你遇见了她，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所谓的命中注定，虽然我在内心里对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我想对你说，不要因为她是我的至爱你就有什么后顾之忧而不敢去爱她，不敢去追求她。我希望你用真心真意去感动她，倾尽所有的去爱她，并最终能得到她的爱。莱芒，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的直觉，她值得你这么做。因为我爱她，所以我希望她幸福，不管这样的幸福是谁给予的，只要能成全她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莱芒万万没有想到单仁会说这样的话，他为自己刚才在门口的所思所想而感到羞愧难当。苍白而俊朗的脸色不禁翻起一片不合时宜的潮红。单仁心领神会，他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并探前身子，同情而友好的拍了拍莱芒的膝盖，以表安慰。

“单仁，我来……”莱芒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接话道。

“你来不就是想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机会和权利站在公平的立场上去爱她？”单仁用平和的声音替他讲出了自己的忧思。

“我承认，我的确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莱芒第一次结巴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措词。

“莱芒，你听我说，不要因为你对我至爱的女人产生了自然而然的情愫而感到难堪，你萌发的爱情是一件再正当不过的事情。我已经告诉过你，一世是独立的，也是自由的。任何优秀的人都可以爱她，而她也可以爱上任何人。自古以来，于爱情而言，如果谈不上情投意合，那便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所以，在我和一世的关系之上，她根本不需要为我的一厢情愿负责。”单仁语重心长的对莱芒说，“因此，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故事，也就是你所忧虑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讲得一清二楚了，虽然还远不止巨细无遗，但我自认为已经足够了。想必这也足以能搬起压在你心头的那块沉重的巨石了。”

莱芒默默的听着。他原本有很多话想和单仁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只是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单仁的那张英俊和善的脸，在那对炯炯有神的明眸里，他清晰的读到了这样几个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此时此刻，他越发感到无地自容了。

“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我自认为是了解几分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谈谈她。”单仁顿了顿，又一本正经的说，“一世虽然是独立的，也是自由的，但是据我了解想得到她的爱并不容易。说实话，她异常独立，那种独立曾一度让我胆寒；她的自尊感又特别强，你根本不知道会在某种程度上踩到了她自尊感的底线。”尽管莱芒什么也没问，但单仁还是把他想了解的所有内容尽可能详尽的对他讲述。因为他认为自己没能让一世接受他，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没能了解她的真性情。而他真心的希望莱芒能一蹴而就达成所愿。“这么多年来，她知道我深爱着她，可她只有三次主动请求我帮过忙。第一次是家里的暖气片漏水，几乎把整个家淹了：第二次是厨房的水龙头坏了，她自己不会装。你知道吗？在我去给她换水龙头的时候，她寸步不离我左右，认真的看着每一步，只为了能学会这种家庭常识，以后不用再求别人；第三次是窗户的合页坏了。她在早晨开窗户时，窗户掉下来把她的手砸破了。你真是不知道，当我赶到时，她正在用一块纱布不停的擦拭手指上汩汩流出的鲜血，被砸伤的那根手指已经肿成了一个小馒头。她虽然脸色惨白，却一声不吭，我要送她去医院，她却认为不碍事。一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她不会爱人，也不习惯依赖别人。因此多年来对于她的世界我始终未能向前跨出一小步。”

“怎么会这样？”莱芒用哀伤的语气问。

“是啊，这就是她的与众不同之处。”单仁说，“而且，这既是她的优点，又是她的缺点。她的爱情观毫不带有功利主义的倾向。也就是说，她只可能因为爱而去爱，绝不会因为除此之外的任何因素去爱。这一点，我异常肯定。你想一想，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单枪匹马的在社会上奋斗。既然你已经去过她工作的地方，想必知道那的环境和她的个性格格不入，也会了解到用来糊口的这份工作同时也在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折磨着她、戕害着她。实话实说，她的生活过的并不如意。我想但凡在她的性格中有一点点软弱的成分，但凡她的爱情观掺杂了一点点功利的性质，我深信，她必定早已接受了我。平心而论，我的社会地位、我的外形、我的家境拿出那一样不是现代社会女性们择偶的先决条件？尤其是当这些炙手可热的条件集于一人之身时，这个人什么样的女子追求不到？可她却偏偏避惮着这种人，而且对那些世人眼羡的优越条件嗤之以鼻。”

“你认为她讨厌纨绔子弟？”莱芒问。

“可我并不是纨绔子弟。我认为她把真爱看的高于一切！”单仁回答。

莱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许这是因为她的思想既决定了她的判断，也指导了她的行为。”沉默了一会儿，莱芒用肯定的语气说。

“是的，正因为如此，她虽然对我不理不睬，我却深爱了她多年。”单仁垂头丧气的说。

“在我听来，你所说的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她的缺点而是优点。”

“此言差矣！”单仁郁郁寡欢的说，“这也正说明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一世既要强，又独立，这的确是她的优点。但某些时候她还很偏执，无疑这就不能称其为优点了。她的一部分性格使她深受其害却无能为力。多年来，凭我的直觉和观察，我发现她有严重的神经性贪食症。”

“什么叫神经性贪食症？”莱芒问。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也不是我主要想和你说的。”单仁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想和你说的是，近一年来时间，我赫然发现她的症状正在逐渐的不治而愈。这个结论也是我最近刚刚下的，但我可以确定无疑的肯定其真实性和可靠性。”

“不治而愈？”莱芒反问道。尽管他不太了解神经性贪食症的主要症状和病理原因，但任何疾病能不治而愈都让人深感意外。

“是的，不治而愈。”单仁平静而庄重的说，“以我个人看法，一世精神疾病的不治而愈主要依靠两剂药，一是真理，二是真爱。我知道，真理来自于她多年来的博览群书，而真爱我就不得而知了。”这时，单仁突然回想起昨天他去山上接一世，在车上提到跟在一世后面奔跑的是一个少年时，一世脸上呈现的那种复杂的神情。顷刻间，焦灼、不安、忧思、眷恋以及兴奋，万种情愫都汇集于她的那张面红耳赤的娇嫩脸颊上。使她看起来风情万种、千娇百媚。而这种令单仁心头紧缩的表情五年来他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

莱芒一开始并没有听明白单仁的话，因此凝神思索起来。但他突然恍然大悟。于是便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有深爱的人了？”

“这很难说。”单仁用沉重的口气回答。此刻他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世的那张千娇百媚的脸，心头不禁一沉。“说实话，我不是十分了解一世的私人生活。我们只是偶尔见一面。她一直过着简单纯朴的生活，社交上也不宽泛。其实，她一直在刻意回避她自认为毫无必要的社交活动。因此，我无法确定她最近的感情倾向。不过听我说，莱芒，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放弃，去努力争取。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一世的心始终游移不定、模棱两可。我知道她是永远不会对我敞开心扉的，但你一定要试一试。用你的真心、你的真情去感化和打动她。虽然我深爱她而得不到她的回应，但我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她能获得美好而真挚的爱情。我更希望她有一个栖身的港湾，不再这样倔强的一个人活着。她很辛苦，这我是了解的。她又那么固执，有时又很极端。虽然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辛苦和坚持，但我真心希望她的精神能松弛下来，她孤寂的灵魂能安定下来。”

莱芒神情恍惚的点点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隐约觉得既然单仁的爱情无疾而终，那么，他也不该有什么奢求。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比单仁更优秀。如果除了两情相悦的真爱便再也无法打开这个女子的心门，那么，照这样看来他的胜算也几乎为零。然而，他并没有把这种内心的顾虑化为语言随口讲出来，只是默默的哀思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