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语泪先流（二）（1/2）

“小王不敢。”子晗的语气里尽是疏离和淡漠，“小王如何敢怪罪高高在上的贤贵妃娘娘？便是借小王一个胆子，小王也不敢。”

“子晗……”张茗哽咽地开口，泪水打断了她的话，她举起帕子，默默地揩着，她隐藏在心里几十年的话，都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不是以话的形式，而是用泪水的形式。

子晗看见了这一幕，但是他的举动却仿佛没看见一样。他心里不怪张茗，他只是怨张茗。任是这世上的孩子，在被母亲抛弃二十几年后，心中是不可能不怨的。子晗没有城府，他也不习惯掩藏自己的感情，他就是那个善良的人，他仿佛是一个从圣贤书里走出来的人。

张茗无奈地望着子晗，他对自己这样的冷漠，真的是那个躺在自己怀里玩闹的孩子吗？她想开口解释，可是从哪里开始呢？她甚至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记忆，她说出来了，他会相信吗？

子晗望了张茗一眼，他对她其实没有什么太深的记忆，毕竟他当时只有两三岁，可是从眉眼间，他依稀能看到往日的景象，那是庭院里温暖的阳光，是摇篮里舒缓的乐曲。

“子晗……”张茗最终选择了开口，她如果不说，他们之间的误会今生今世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澄清，“子晗，我当年真的不是要抛弃你的，这世上怎么会有狠心抛弃孩子的母亲呢？我当年，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

“苦衷？”子晗红着眼眶地反问，“你有什么苦衷？你当年不是很得宠的吗？你当年不是很风光的吗？如果你有苦衷，你为什么不告诉父皇呢？你为什么要心甘情愿地去冷宫呢？这世上没有母亲愿意抛弃孩子，那难道就有孩子愿意离开母亲吗！你一走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慎婉仪对我不好呢？万一父皇会迁怒于我呢？你想过这些问题吗？哪怕只是一点？一点？”

“想过！我都想过！”张茗哭着为自己辩解，“我就是担心陛下迁怒你才会让慎婉仪做你的母妃，慎婉仪无欲无求，不争不抢，谁都不会对她下杀手，也就不会伤害到你！我很思念你，我在冷宫里的每天都很思念你，子晗，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子晗甩开张茗的手，“我怎么会明白？”

张茗紧紧地握住子晗的手，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用力，她在哀求他不要离开，哀求他原谅自己。

子晗的眼中除了眼泪，便是决绝。

他挣开了张茗的手，大步地向外走去。

仇恨的种子早就在子晗的心里扎下了根，可是一直没有破土发芽，那是因为慎婉仪在用爱掩盖着表层土壤，可现在，张茗亲手把它掀开了，让种子破土生根，逐渐发芽。

子晗在长信宫的门口遇见了仪茱，其实仪茱一直都在偷听他们谈话，他们的话就像针一样地扎她的心，也像刀一样地砍她的心，既有大面积的创伤，又有小面积的流血口，让她抽搐而又不堪。

子晗仿佛没看到一般地想要径直地走过去，但是仪茱一把拉住了他，她狠狠地拽住子晗的胳膊，她不像张茗那样温柔，所以无论子晗怎样挣都挣不开。

“哥哥……”仪茱开口道。

子晗瞪了她一眼，仿佛在命令她把这句话收回去。

“你就是我的哥哥！”子晗的动作适得其反地给了仪茱勇气，仪茱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他们同父同母，不是兄妹是什么？连子瑀都能接受的事情，为什么子晗接受不了？

子晗站正身子，直视仪茱，道：“松手。”

“我不要！”仪茱鼓足了勇气，仿佛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如果我今天放手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对不对？我不是小孩子，我分得清好坏！你就是我的哥哥，不论你怎样地不愿意承认，这也是事实！你尽可以否定它，但你无法改变它！你现在不认我，不认母妃，可你不能一辈子都不认我，不认母妃！因为你的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液！”

意外地，子晗没有用激烈的言词去反驳她，他只是站定在那里。

“你说话呀！”仪茱着急地催促道。

“我无话可说，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子晗平静地回答，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常态，那是一种温柔的疏离，他看起来对任何人都很亲近，但是对任何人却又都很疏远，除了他真正在意的几个人之外，他不会把自己的心剖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