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常帅番外（1/2）

在竹猗带着许多人, 艰难地往东南方撤离的时候，她收到了宋槿写来的第一封信，信上还带着战火的硝烟，只有寥寥几字和署名。

无忧, 我安好，勿念。 ——宋槿

第一封信后的一个月, 她收到了第二封信, 这次的字数稍微多了些。

无忧，偶有胜利, 我安好, 勿念。 ——宋槿

等她好不容易在东南的崇山峻岭间安定下来, 辗转了多处的第三封信才到了她的手里，比芸瑶之战得胜的消息晚了三月有余。

无忧, 我辗转作战，恐需三年五载才能与你相见，心中甚为想念，然仍旧安好, 你安心生活，勿惦念我。——宋槿

竹猗捧着这封至今字数最多的信看了又看, 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到了盒子里。

木制的小盒子里已经装了几十封信，大部分都和第一封一样, 连字迹都没有多少变化，改变的只有地址和信上沾染的痕迹，以及她已有皱纹的手。

“说好了三年五载, 到现在可有十年了。”

竹猗阖上盖子，摸出个西洋镜来看了看自己的脸，纵是她保养得再好，这年头战火硝烟不断的，四十多岁的老婆子脸上也已晕开皱纹。

她摸了下因为笑而皱起的眼角，嘟嘟囔囔地安慰自己，“反正他比我更老。”

这十年，南方军打完芸瑶之战后就开始了紧锣密鼓地排兵操练，不断抵挡小国的进攻，终于在两年后反守为攻，用六年的时间将小国打回了老巢。

紧接着又是和西方军的战役，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年。

直到如今，南方才算是安定了些，躲在西南逃难的人都开始筹谋着往回撤。

竹猗也准备带着南方合校的人往回走，这几日正在收拾要带的东西，数次忍不住将那装信的盒子翻了出来。

因着宋槿的地址不定，她偶有的回信都散落在了战火中。

那一盒子，就是他们这十年的回忆了。

竹猗正收拾到这些年的授课笔记，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边说着“请进”边转头去看，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云无忧。

云无忧四年前跟着部队撤离到这边，呆了三年才走。

算算时间，这时离她们上次分别，也快要有一年了。

竹猗见她呆站在门口不动，还以为她是看见了凌乱的房间诧异，伸手就把挡着椅子的书箱抱开，“干嘛不进来坐，一年不见，你和我生疏成这样了不成？”

云无忧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在她收拾出来的凳子上坐下。

她坐了半小时都没有说完，只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竹猗疑惑地往那东西上看了几眼，勉强才看出来那沾满了血迹和泥土，又因着各种颜色模糊的痕迹的东西是个信封。

因着她盯着那信封看，云无忧才像刚从什么深渊里被拽了出来，问了她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无忧，”她一直坚持叫竹猗这个原本属于她的名字，“你这十年，有想过常帅吗？”

“啊，”竹猗被她问得一怔，然后缓缓笑开，“说不想才不正常吧。”

她把手上的书放进书箱里，借着手上不停的动作来岔开自己的注意力，“但经常能听到他的消息，偶尔能收到他的信，也没觉得有多难捱。”

撒谎。

她活到如今才情窦初开了这么一遭，就变成了在战火纷飞的时代里的异地恋。就算从中央系统里知道了宋槿的死亡时间，不会每日陷在他会死的恐惧里，可时不时午夜梦回，看见宋槿满身血泊地倒下，她也会被吓醒过来。

刚往西南走的那几个月，她几乎每一天都在克制着掉头跑回去的冲动。

晚上睡觉时经常无缘无故地就从睡梦中哭醒，梦见宋槿坐在她的床头，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安抚，“哭什么，我在。”

后来梦见他的时候越来越少，却开始夜不成眠。

就这么折腾了小半年，直到收到宋槿那封迟来的报平安的信才渐渐好转。

南方合校创办之初问题太多，她周旋在其中艰难周转，忙得脚不沾地，渐渐地就开始没有大片大片的时间去思念和担忧。

只在夜深时会坐在灯下，摸摸他写来的信。

今日云无忧骤然这么一问，竹猗才回想起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

然后就觉得，十年，似乎真的已经太久太久了。

她伸手擦了下眼角溢出来的泪花，朝云无忧笑了笑，“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把书都放好，她才调整了情绪，“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云无忧深吸了口气，伸手把手上攥着的信递了过来。

“我之前在徐甯时遇见了个学长，他不知怎么的就将我认了出来，硬说有封信是写给我的……我不知道，将信拆了……但这封信，大概是写给你的。”

她看竹猗盯着信封没接，强硬地塞到了她手里。

“他……他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你，你一个人好好地看一看吧。”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竹猗坐在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捏着那信封没打开。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只在角落里，写了一句很短的话。

竹猗隔着各种痕迹，很艰难才认出了那句话——十四年，终究太短。

什么十四年？谁和谁十四年？

十四年哪里短了，她等了十年，就感觉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是谁啊，说话这么没有根据。

但这是谁，她在看清字迹的瞬间，就该认出来了。

是宋槿，是她等了十年的人，抚摸了十年的字迹。

竹猗在房间里枯坐到日暮西陲。

外面的天黑透了，她才起身摸索着点了灯，坐在灯下拆开了那封信。

信很短，但却是她这么些年，看到的宋槿写的最长的一封信，偏偏收信的人还不是她，看到这封信的第一个人也不是她。

她想恶狠狠地拽住这张信纸，把它和它的主人都撕得粉碎。

而她的力气早就被大滴大滴坠落的眼泪抽了干净，剩下的力气，只够她将信纸捂在心口，哭得声嘶力竭。

天历1942年9月23号。

芸瑶城的人口登记处挤满了前来寻找亲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