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姓张，叫邋遢（下）（1/2）

黑衣老道缓缓踏步而来，头上是雷霆滚滚的雷海，雷气袅绕，紫电飚射，“小和尚，不错嘛，受我一记无相神针，居然没死。”

不戒抬起满是污血的脸庞，扯嘴笑了笑，“佛说，我不会死。”

“佛！？”老道瞠目怒喝，愤然拂袖，“尔等佛教之说，实乃夷狄之言，东渡我中土，实有惑乱人心之嫌！”

不戒也不恼，就地坐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淡然道：“佛即佛，道即道，佛言入得虚妄，方知本心，实乃教化人心，何言惑乱之语？”

佛道之争，以延绵几百余年，相互攻伐指责，甚至已然出现过三次规模浩大的佛道论辩，最后更是演变成双方兵戎相见，给江湖武林带来不小的风波。这位老道自幼崇信道教，一心求道，对于道教言论教义，更是达到了执迷的境界。此番听得不戒“佛说”一语，陡然怒气大涨，忍不得讥讽几句。

不戒继续说道：“佛渡苍生，虽入世，亦不入世，只是在乎人心。但却提倡清凉之心，守得本法，观自在，于国于家于人而言，皆是妙法。”

黑衣老道竖起眸子，喝道：“道经云：‘老子入关之天竺维卫国，国王夫人名曰净妙，老子因其昼寝，乘日精入净妙口中，后年四月八日夜半时，剖左腋而生，坠地即行七步，于是佛道兴焉。’尔佛祖只是我道教老子祖上西出嘉峪关，化身释迦，才传得妙法，也才慢慢衍生出尔等佛子佛孙。”

在第一次佛道论辩之时，道教曾有一位天师作《化胡经》，借用儒家夷夏之论，借势攻击佛教，尊佛贬道，震惊天下，在当时引起一阵风潮，将那一代的佛教门人压得抬不起头来，佛道两教更是因此大打出手几次，最后还是在当时朝廷的强力弹压下，才逼得道教禁传《化胡经》一书。

老道引用这段话意思就是说，老子西出嘉峪关，到达天竺国，入净妙夫人体，再度出生即是佛祖释迦摩尼。追本溯源，老道年轻时曾偷看过这本**，此时引用过来，反倒是让不戒有些茫然。

佛教有佛禅两宗，佛宗在少林，但是在参禅悟道一事上，稍逊于禅宗。无戒大师本是少林出身，然而却自己提出“红尘禅”一说，不近佛宗，更近禅宗。不戒深得无戒大师真传，坚信红尘悟佛，对于历史上三次佛道之争，也只是从师傅那里听说过，更别说仔细去研习当年三次佛道之辩。故而老道引用第一次佛道之辩——象山之辩——的经典语论时，脑中实在找不出佛教经典对此的反驳。

书到用时方恨少。不戒心底下定决心，等下次找到师傅，一定要让他老人家好好教自己读经书！沉思良久，不戒才说道：“佛信轮回，来来去去，生生灭灭，自有定论，他日必相见之。道求长生，观自然之象，通天地之合。不知道长之言，奉轮回之语，不知是作何信仰？”

不戒实在想不出什么精妙佛语来与之云遮雾绕地论辩了，只是脑中灵光一闪，抓住老人言语的失误，痛下反击。

在一旁的陈乾元和独孤茹雪二人，适才被不戒拼命从雷海中拽了出来，浑身焦伤，此时虽是调理好了气机，但是一时也难以行动。又看到不戒和老道论辩，杀气反倒是减少了，干脆盘膝坐下，快速治疗伤势，为下一次战斗蓄力。

黑衣老道显然一怔，没料到会遇到此般近乎无赖的佛教门人，不提佛门语偈，徒然如世俗人一般，抠文字眼说事，登时气得白胡子飘起，“小秃驴，你佛法还不够，老道先送你去轮回吧！”

大手挥舞，道道紫电萦绕，五指猛然箕张，那团浓郁紫电倏尔化作一柄通体暗紫的雷电长剑，只听老道一声敕令，紫雷长剑飞射而出，直取不戒头颅。

“不戒，闪开！”陈乾元挣扎而起，实在难以行动，奋起余力，将秋水剑直直飞掷出去，希望能阻挡那柄紫雷长剑。

孙济见势不对，也顾不得照看马车，抽出环首直刀，策马飞奔而来，管他娘能不能当下江湖高手一招，至少老子不能看见同伴死在我眼前！

这是战争教给孙济的唯一道理！

不戒咧嘴向陈乾元笑了笑，有些憨厚，有些凄凉。

“唉......”天地之间，倏尔安静了下来，只听那一声长闷的叹气，一道黑影闪现在了不戒身前，手臂挥摆，也不见沛然气机流淌，便是将那道穿云破霄的紫雷长剑击散。手臂更是顺势舞了一圈，将陈乾元掷来的秋水剑伸手接住，岿然不动。

“你是何人！？”黑衣老道怒了，看着斑斑消散的紫雷光芒，竖着眸子厉喝。

陈乾元此时才看清来人，赫然是驾车的张老头子，断臂瞎眼，佝偻身子，一身比他年纪还老的破裘衣。

张老头子回头看了看马车，只见车窗帘子已然掀起，古灵精怪的丫头更是将脑袋搁在窗弦上，带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张老头子莞尔，都说天机老人算尽天下世间，果然不假，自己隐蔽了四十年的身份，居然还是被看透了，枉费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马夫。

“小和尚，你师傅是无戒怪和尚吧？”张老头子偏头问向不戒，左手轻抖，将两指夹住的秋水剑倒转在手掌之上，握住剑柄。

不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师傅是无戒，但不是怪和尚。”

啪。

张老头子拿秋水剑剑身拍了小和尚大光头一记，笑骂道：“老子说他是怪和尚，他还敢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