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 宁国公府(1/2)
大安朝,高祖时,德儿未生。
宗庙享祭之地——宗神阁。
文昭明与高祖皇帝。
文昭明双眉紧蹙,与皇帝一起瞻仰着宗庙里供奉的战斧。
那战斧发着悠悠蓝光,悬在宝阁之上。
文昭明道,“为什么是一柄战斧?难道预示我朝将一直动乱不宁?”
皇帝笑道,“人宁则兵宁,兵宁即可民宁。民宁方天下安。”
文昭明道,“何为人宁?”
皇帝笑道,“你觉得呢?”
宁国公-文府。
朝阳与鸟叫。
战后的安宁。
文大人一大早便出门了,家下在服侍他的夫人在院子里进早膳。
这虞夫人原是大兴朝的皇室后人,好在大兴与大安皇室原是血亲,所以她不曾遭受灭朝株连。这时她大约40岁的年纪,腹中孩儿已经显怀,坐在桌前进食,看起来有些吃力。她进完一碗粥,扶住腰长吐了一口气,像是打完了一场战役。丫鬟冬儿连忙接过碗去放在桌上,轻声道,“车马都备好了,夫人想如今便去,还是歇息一下再去?”
虞氏道,“这会儿便去吧。歇一下又犯困了。”说着便要起身。
冬儿连忙扶住,只见碧姨从一边走上来,手里拿着个风帽,说道,“外面风大,带上这个吧?”
虞氏抬头看看老大的太阳,睨着她道,“你可真逗。”
冬儿掩嘴偷笑,见碧姨面色难看,便把风帽接过来道,“我拿着吧。看夫人几时要用再给她便是了。”
虞夫人斜睨碧姨一眼,也不说话,当先去了。冬儿向碧姨做个鬼脸,赶紧追过去了,留下碧姨一脸的委屈。
碧姨原是从小服侍虞氏的老人儿,但如今年纪大了总是丢三落四,虞氏不免有些嫌弃,凡事也只肯跟冬儿讲,所以她就总是觉得委屈。虽然府内仍然尊她为管事,但她多少有些落寞凄凉,觉得自己无用。相对来讲,执纨就好过她很多,都是同时进入虞府服侍虞氏的丫鬟,谁想到几十年后执纨有了顺儿这个靠山,而她竟越来越受主子嫌弃了。因此时常盼着虞氏的二胎赶紧降生,让她也当一回奶娘,好从此扬眉吐气一番。
却说,虞氏抱着肚子走到门口,马车已到,门口也有十来个家下候着了。可是虞夫人捧着肚子,左脚右脚的换了好几回,就是找不到适合上车的角度。
冬儿道,“夫人,要不还是我和碧姨替您去吧?”
虞夫人道,“闭嘴!你也不帮忙,就会瞎啰嗦。”
冬儿无奈,一挥手,三四个妈妈过来,把虞氏硬架了上去。
虞夫人钻进车里,如释重负。
冬儿跟着上去,却捏着一把汗,掀开车帘对外面说,再上来一个懂事的。
不一会儿,一小鬟被人推着进来,给虞夫人靠在背后当人垫。
那时物资缺乏,人力便宜,大户人家拿人当坐垫、靠垫、脚垫的比比皆是。虞夫人算好的,只加了个靠垫。这要是再加个坐垫,只怕到了地方之后坐垫也就交代了,华佗都救不回来。
却说路上颠簸,虞氏拖着肚子,显然十分辛苦。冬儿眼睛就没离开虞氏,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生怕她再出点事。
好容易到了地方,冬儿和那小鬟先下来,跟车的婢女也都围上来。路上虞夫人吐了两回,这会儿身子正虚,一个没踩稳,差点从人凳上摔下来,把当人凳的小厮吓了个半死。
冬儿捂着心口,一边又查看虞氏肚子,惊喘着道,“夫……夫人没事吧……”
虞氏也是惊魂未定,缓了好半天,说一句,没事。
那跟车的小鬟路上虽没被靠死,这会儿却是差点要被吓死。她知道这虞氏自头胎生了女儿,就盼这胎能生儿子,自打怀孕便各种折腾,一时千方百计的搜寻生儿偏方,一时托人求告的四海之内搜寻药引,菩萨不知拜了多少个,金银不知花了多少两,平日里挤着想往她身边凑的,如今都不敢过来服侍了,生怕一个不对动了胎气,估计搭上祖宗十八代都不够赔的。如今见她险些从车上摔下来,简直是魂出八窍,六孔生烟,险些就惊背过去,人都走了,就她还在原地站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抬头,见人都没了,就剩一处古刹立在面前,显见得又是求仙拜佛的地方了。回过神来连忙跑进去,见大队人马已经进了二门往主殿去了。
这寺院也说不上哪点好,虞氏不过就是病急乱投医,谁说一句什么她都会信,就是可怜了陪她来的这些伙计,若是这事被文大人知道,所有跟来的人可都逃不过一场浩劫。
却说那小鬟连跑带喘的跟了上来,见虞夫人跪在蒲团上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便站起来往里面去了,估计又是照例求签问卜之类的。她也不知结果为何,只等主子出来跟着一起回去便是了,如果不是那么巧刚好被文大人堵在门口,那她这回也算是福大命大。如今眼前就有现成的菩萨,赶紧也跟着默默拜了几回,又出去在殿外对着佛像的方向磕了一会儿头,如此才算心安。
好容易等到虞氏出来,只见冬儿紧紧扶着,脸色凝重,虞夫人竟当真把风帽戴了,这大热天的,不知是否问卜的结果不合心意。
也不容她多思,还是赶紧跟着上车当人垫。谁知一路上竟十分顺遂,虞氏不但没有像来时一样吐个不停,就连难受都没有说过一句。小鬟心想,难道这菩萨当真有安胎之效?那可应该牢牢记住方位,万一家里亲戚有需要,也好告诉一二。
这回差事办的不错,虞氏下车便让冬儿给了她一两银子。这可是她一个月的工钱,简直没把嘴乐歪了。管事妈妈也是千夸万赞,决定以后都派她去,直到虞氏生产完毕为止。小鬟想起以前听别的妈妈说过,有个丫鬟这样赚了不知多少银子,但就一次差事没办好,就被打残了双腿,扔出府去了。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这一两银子十分烫手,怪不得这肥差没人来抢。
却说晚间虞氏躺在床上,左右思量今日的签。她本是求了只上上签,心里一乐,迫不及待的拿去问卜,谁知解卦的和尚非要送她一卦,叫她测两个字。虞氏稍一思索,只有男女二字袭上心头,于是便测了这两个字。
那和尚笑笑,拿出两张黄纸,分别写了男女二字,回身进了里屋,再出来的时候两张纸已经分别折好,嘱咐虞氏一定回府再看。虞氏这一路心急火燎,哪还顾得上难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府中。
回府之后屏退众人展开字条,余光瞥着男女二字,千犹万豫,最终还是决定先看男字。可是翻来覆去的瞧了半晌,只见纸上除了这一个男字,就再没有别的字,本来以为要用火烧水泡,可是翻开写着女字的字条,却见背后写着四个小字,凑近一看,道是:造化弄人。
虞氏自打这胎怀孕,便开始往各大道观寺庙求签,结果总是时男时女,一直折腾了大半年,越临近生产越觉心慌,反而越发需要去求签。有一回回来的时候赶上暴雨,险些丢了命去,因此文大人勒令她不许出门。可是文昭明平日太忙,她一个人在家总是心烦意乱,不出去走走也容易憋出病来。
如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那两张签条的意思,又想知道那和尚是不是说这胎还是女儿,又觉得人家算的不一定准。想着自己不惑之年才开始生产,已算是时人中的奇事。头胎生了女儿也不要紧,就算是练练手,但是这胎,怎么也要是男孩才行。文昭明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但毕竟都不是她生的,都说养儿防老,她若没有嫁人也就罢了,既然嫁了人,生不出个男孩来总是让她心有不甘。她长在皇室,从小听惯了宫中的娘娘生不出儿子要抢别人儿子的故事,那时只是当做笑谈,却没想到自己如今会这样感同身受。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一时文昭明回来,又是倒头便睡。她心里有气,故意把他推醒。文昭明迷迷糊糊的问她要干嘛,她又不说话,只是忽然觉得把人推醒这事分外好玩。所以文昭明一睡着她就开始推人家。
文昭明如今身负重任,每日都是很晚才回来,回来就想睡个安稳觉,谁知也不能得偿所愿,总有种老来不得安宁的赶脚。
这虞氏痴情了二十年,也没等到自己想嫁的人,老来委屈着嫁了文昭明,虽是续弦,却也颇受宠爱,闲来无事总结此生,老觉得怀疑爱情。文昭明可是个务实的人,没她那么多想法,时常被她搅的右眼皮跳。只是觉得若能重来,天王老子也不娶了,可以免受古今十大酷刑。
不过说归说,这文昭明可是十分有责任感的人。虽然知道回来定睡不好,但是想着女人怀孕之时总是多疑,因此宁愿回来受气也很少宿在衙门。只是虞氏不懂他的苦心,每晚不闹两回总也不肯安睡。这会儿她见文昭明睡的正香,便推人家道,“诶我说你能不能别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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