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2/2）

“二小姐？”她们俩转过身，疑惑地问。

“你们知道牡丹亭那边怎么样了吗？”黄吟柔和地问，“爹和妈都应该吃饭了罢。他们都忙了一上午了。”

小珍说：“二小姐，刚才我们还去了一趟牡丹亭。大太太那边忙的是差不多了，准备回房歇息去了。二太太和二老爷已经回了房，这当儿，估计饭都吃完了。那边只剩一些人，不过也都要回去吃饭了。”小柔还补充道：“那是刚才。现在他们应该全都回房去了。”黄露露笑了：“这上午的事情可真多。下午还会忙吗？”小柔回答道：“华小姐，下午就会清闲许多。到了晚上，那才叫忙，忙着吃饭哪！”她笑了笑，接着道，“下午的事情就是把公馆其他地方打理好就好。其实到了晚上，大太太就叫我们不要去牡丹亭伺候了。她要我们这些奴婢之间也聚聚。我和小珍也会利用下午的时间，来做一些小菜，晚上我们厨房里干活的都会在一起吃，就像你们一样。”黄晓第一个说：“小柔，这个主意好！大妈对你们是真好，过节时，也不让你们伺候我们吃饭，你们也有好朋友。平时干活说不上话，今晚上可是个好时辰！”黄露露也赞同：“很好，你们快回去罢！”

她们俩走后，几姊妹就开始吃起了她们的午饭。

下午，她们都去了大房坐着，陪老爷太太们说话。就这样坐了一会儿，看门人李大爷欣喜若狂地跑进来，报告道：“大太太，您，您的千金——大小姐回来啦！”他激动地舌头打结，讲话都口齿不清，但脸上的欣喜却十分清晰。大太太王氏缓慢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李大爷，举起手指着他，声音颤抖地问：“你说……什么？”李大爷这回终于讲话清楚了，他跳起来大笑，边笑边说：“大太太！大小姐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大小姐回来了……”说到最后，他竟然掉下眼泪。他哭起来，快乐地哭起来。

黄吟也像王氏那样站了起来。她望着门边，眼睛瞬间就湿了。王氏踉踉跄跄地走出大房，看见不远处有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正进二门来。

那人就是黄雪，黄府大小姐。已经出国留学两年多了。今天，她没有向王氏打招呼，自己就回来了。

“大女！”王氏哭了出来，她跑过去，张开了双臂，她落下了眼泪。

“妈！”黄雪也跑过来，投进了母亲的怀抱。她紧紧地抱紧母亲，须臾也哭了。

黄吟紧随着王氏。她的眼泪像下雨一般，流了满脸。待到母女俩松开对方，黄吟已是在用帕子揩脸了，而她的泪珠还不时地滴到帕子上。黄雪看着黄吟，温柔地笑了。她揽过了自己的妹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二妹别哭了。我回来了，而且再也不走了。”她的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黄吟停止了哭泣，带着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黄雪，喃喃地叫道：“大姐……”黄雪拿出自己的帕子，轻柔地拭去黄吟眼角的泪，温软地劝道：“二妹，好了……”

她们走进大房。

黄雪来不及坐。她看到了黄晓，黄芸和黄沁。她高兴地抚摸着三个妹妹的头，道：“三妹，四妹，五妹，这么多年了，想不想我？”黄晓的眼泪也从眼眶里冲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黄雪，黄芸和黄沁也哭起来。黄雪哭笑不得，她环住了黄晓，不解地问：“三妹，怎样了？为什么我今天回来了，你们一个个都还哭？”黄露露笑着说：“大姐，你不知道三妹是个疯丫头！”黄雪看着她，放了黄晓，直起身子，说：“你是……？黄露露？”她迟疑着问。

黄露露心中明白，自己已经多年没有回家，黄雪不记得自己非常正常。没想到她还是认出了自己，她心中充满了感动，说：“嗯，我就是！大姐，亏你还记得我……！”黄雪笑得很开心，眼泪也不止地流了下来，她抱住黄露露，说：“露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黄露露说：“回来了半个月。”黄雪松开手，把脸转向王氏。王氏已经不哭了，母女俩又拥抱在了一起。随后，黄雪又和各老爷太太叙了旧。她谈到了自己的学业，她在美国哈佛大学上学。王氏一高兴，又去吩咐仆人再去做几道菜。黄吟马上阻止道：“大妈，我可有个好主意。厨房里的人自己有事做。我们不要让他们做菜。我们姊妹自己做给大姐吃，我们都知道大姐喜欢吃啥。”王氏一听，起了劲儿，马上同意了：“二姑娘真正聪明，主意居然这么好！也好。小珍他们都做了一上午菜，我们不要再让他们做了。我们自己做，给大女接风！”于是，几姊妹都不休息了，进了厨房把仆人都遣走，自己做菜。她们还不让黄雪看，说所有菜都对她保密。黄雪没法，只好由王氏带到她自己的房间里。母女俩开始聊天。王氏说着说着又要哭了。黄雪笑着替妈妈揩去泪滴。

黄雪比黄吟还要大一岁。十八岁时她去了美国求学，如今学业有成。从哈佛大学毕业后，她不想再念了，就回了家。她计划回国后找工作。她性格沉静，性情冷静。她汇聚了其他姊妹的全部优点：黄吟的贤淑、黄露露的聪颖、黄晓的开朗、黄芸的大度和黄沁的娇韵。她是黄府大小姐，大太太王氏生的最大的小姐。她就是那个有出息的黄雪。

另一边，黄沁洗菜，黄芸切菜，黄吟烧菜，黄晓后勤。四姊妹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几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做好了。这时黄晓才把小珍叫进来，让她和小柔保管好这些菜。这是给黄雪的。

做完了菜。黄吟她们回到了房间，睡了一会。这期间黄雪一直和王氏在一起，有时李氏、黄氏、沈氏也来嘘寒问暖。黄雪的房间里少一条被子，王氏马上叫李嫂放一条过来；缺了一把茶壶，王氏也叫李嫂立刻送来。弄得黄雪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太太们都很喜欢黄雪，分别叫各自房里的仆人送来些礼物，赠与黄雪。大小姐一一收下，不胜感激。

王氏叫了一个心灵乖巧、面貌可爱的小丫头来，做黄雪的贴身婢女。这个小婢女叫林婉清。是外省人。她父亲本是工人，后来生病死了。她的母亲便被放在了她姨妈家里。姨妈是她母亲的妹妹，他们家对婉清母亲很好，所以她妈妈身体也很健康。婉清一个人出来做工，为母亲提供更好的生活，就来到了黄府。她比黄雪小了两岁。王氏看她性格好，又伶俐、会干活，才唤她来的。

一个时辰之后，王氏们都回房了。她们谈得够了。黄雪则疲惫地躺在床上，昏昏睡去。婉清见黄雪未盖被子，就轻轻地捧起一条薄的丝绒被，缓缓地、均匀地铺在黄雪身上。这时的天色已晚。房间里的日光不多了。婉清便轻手慢脚地点起一盏枸杞油的灯。灯芯柔和，与降落的绵柔的浅粉色的日光糅和在一起，房间里显得特别温馨和舒适。做完这一切后，婉清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王氏在大房上叫婉清。婉清走进王氏的卧房。王氏坐在床沿边，温和地笑着要她坐。

“太太。”婉清做出笑容叫一声。

“婉清。小姐在干什么？”王氏倒了一杯茶给婉清。她也不推辞，又倒了一杯给王氏。

“小姐已经睡下了。她今天刚赶回来，自然会累。”婉清低着头说。王氏和蔼地笑了：“你别那么拘谨。我选你当大女的贴身婢女，是因为我相信你。你把头抬起来，我又不会吃你！”婉清怕羞地笑了笑，抬起了头。王氏又说：“好，现在你去厨房问问李嫂什么时候开饭。五点钟了，不早了。也不知道二姑娘这帮小机灵们今天做了什么菜？”说到最后一句时，王氏笑出了声。婉清站了起来，刚想拜安离开，李嫂就风风火火地进了房来，操着她的大嗓门儿喊道：“太太，可以开饭了。”婉清依旧立在那儿，眼睛看向王氏。王氏点点头，说：“好，你去叫别房的人都出来吃饭罢。仆人和婢女都不要叫来伺候，今天我让他们也过个好年。”李嫂又把头点一点，大声说：“是。”就走了出去。她的大脚板踏着地板走着路，也带走了一阵风。婉清也向王氏请了一安，说：“太太，那么我去叫小姐起来。”她的音容笑貌宁柔秀雅，她轻轻地笑一下，就走出了王氏的卧房。

王氏看着婉清端庄的背影，摇摇头自语道：“唉，这个丫头，倒比李嫂好！”

吃年饭了！黄家人最喜欢的节日——春节来了！

牡丹亭里坐满了人。王氏首先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没有仆人拣菜，他们也要过节。我们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就这样，他们来回去厨房端菜，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但是大家吃得很开心。黄雪被问了许多话。

酒席结束了。不久这座公馆就陷入了无声的静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