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2)
在前面的那辆奥迪车里,的确坐着仲馗和永恒,开车的是一位外国男子,看起来大约三十四五岁。这位男子以前是is的一位成员,后来厌倦了那种出生入死、朝不保夕的生活,借助于一个契机退出极端组织,前往他国,隐姓埋名,过起了另一种低调却依旧是卖命的生活。三个月前,仲馗去墨西哥和一个毒枭接洽,机缘巧合,使他结识了这位男子。当时这位男子在毒枭的手底下干活,是一个默默无闻、不善言谈的小人物。但在洽谈生意时,仲馗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这位站在一边的男子的身上,男子的气质和眼神有一种说不清的魅力,或者不如说传达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正是这种魅力夹杂着决心的神秘感吸引着仲馗,使他不由自主的注意到了他,而且就像待嫁的姑娘去相亲一样,一眼便相中了他。尽管对方始终低垂着眼睛,显出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
“如果你不缺人手,我愿意出高价把他买过来。”仲馗把目光投向男子,用西班牙语对毒枭说。
毒枭转过脸看了看仲馗所指的人,笑了笑。他爽快的答应了。从此后,这位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男子便成为了仲馗的贴身保镖。断背山和乔治紧撵在奥迪车的屁股后面,使这位开车的保镖心里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s(这是这位保镖的代号),”仲馗用西班牙语对司机说,“把身后那辆车甩掉就可以了,没必要大动干戈。”
s冷峻的目光瞥向后视镜,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几秒钟,没有吱声。但他突然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一跃而起,像飞机起飞一样。随后,在路面上颠簸了几下,急速而去。永恒急忙抓住扶手。车速之快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在向一个方向飘动。断背山毫不松懈,紧追不舍。事实上,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对永恒的爱?为了对夺走永恒的仲馗的恨?还是仅仅因为他厌倦了命运强加给他兄弟二人的这种密切、悲楚而又无常的关联?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厌烦至极,一种说不清的冲动让他不由自主的把一切的怨愤都发泄在前面的那辆车子上,他的爱,他的痛,他的思念,他的牵挂,他对今生的失望,他对来生的期许,凡此种种,所有的所有他都一股脑倾注在不断增加的车速里。就这样,两辆车一前一后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让其他车辆和行人惊慌失措、叫苦不迭。一刻钟后,一名交通警骑着摩托车在后面用喇叭勒令前面的车辆停车,根本无济于事。刹那间,可怜的交通警就被甩在了十万八千里以外。随后,一列警车尾随在这两辆一黑一白的汽车后面,用警报声和喇叭声强行命令他们停车,依旧没有制止这种前所未有的街头疯狂行为。这一行为沿路已经造成了很多车辆的损坏和人员的负伤。大家一看到这两辆车就像看到吸血鬼一样,唯恐躲之不及。最后,在万般无奈下,这列警车像一条条支流离开大河一样,分散各处,从各个街道开始围追堵截,但由于警察个个车技拙劣,效果并不显著。不仅没有拦截住车子,而且跟着跟着,竟然跟丢了。在交通指挥中心监控录像的帮助下,不一会这些警车又尾随在了正在肇事车辆的后面,不一会儿又跟丢了。就这样,大清早,在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街头,尤其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人们心惊胆战又充满好奇的看着一场规模宏大、惊心动魄的现场版的猫鼠游戏。猫是只尽职尽责的好猫,只可惜由于不经常抓老鼠,身子活动起来有点不灵活,因此斗不过狡猾的老鼠。这不,眼下老鼠又把猫甩的远远的啦。
s有一种鲜为人知的职业惯性,一旦敌人触怒了他,他一定会把对方置于死地。这种习惯已经植根在他性情的至深处,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它的支配力。花重金把s挖过来的仲馗并不知道他的前身,只知道他虽然沉默寡言、恭顺温和,身手却不凡。服务于极端组织的时候,s嗜杀成性,但决定离开那个集体时,他下定决心要脱胎换骨,不再喜欢血腥味,而更热衷于人情味。他的确是这样做的,而且一直都做得很好。这就像妓女决定离开妓院从良一样,一开始也做的很好,只要没有非常的变故,也许新的生活一直会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但是,说来遗憾,人生向来变故不断,更何况有时还会有飞来横祸从天而降。因此,当从良的妓女囊中羞涩、一贫如洗的时候,她又会不由自主的从返老路。这既是因为迫不得已,又是因为轻车熟路。断背山的穷追不舍、不依不饶,逐渐的激怒了s,使他隐藏在骨子里的那种嗜血的脾性爆发了出来。坐在s身后的仲馗不能看到s的脸,但坐在s旁边的永恒却清楚的看到了s的表情变化。他注意到,这位男子原本白净冷峻的脸色逐渐的变成铁青色,他眼尾的余光越来越凶横,他飞快打转方向盘的手,背部青筋凸起。
五分钟前,s突然从大马路上拐进一条幽深且空无一人的小巷,这条小巷是一条大约五百米的直道,两边是约一人半高的围墙,路口处与另一条与他们正在行驶的这条小巷成直角的略微宽一点的空巷衔接,但此刻一眼望去街道的尽头又是一堵围墙。s拐进这条巷子一分钟后,断背山紧随其后也拐了进来。一看到后面的车子,永恒瞥见,s便扬起嘴角,露出一丝不动声色的阴险谲诈的笑容。突然,车子像火箭升天一般向尽头处冲去,在路口急速左拐,又倒后,然后掉头冲回巷子,不顾一切的向前冲去。在两辆相向而行的车子即将相撞的前一刻,永恒的目光和断背山的目光相遇了。永恒在断背山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而断背山在永恒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恐。即刻,车子砰地一声相撞了,车里的人受到了不小的振动。车子相撞后,反冲力使被撞的车子向后滑行了一段距离,冲撞的车子也向后退行了几米。两辆车的车头都损坏严重,但没有人员伤亡。冲撞的车子向后倒退的时候,s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断背山,举起右手,伸开拇指和食指,弯曲其他三指,恶狠狠的对他做出射击的动作。随后,他又向前冲了一段距离,摇下车窗,探出身子,迅速的向断背山的车子扔过去一个东西,便以迅捷的速度又开始倒退,一直退到路口,然后一眨眼便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猛然间,永恒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声音撼动着大地,与此同时,从声音传来的地方升起一股浓烟,像龙卷风一样的浓烟随着凛冽的寒风慢慢的四散开来,像一朵偌大的乌云悬浮在低空中。
这一切发生的是这么迅捷、突然,以至于仲馗刚刚意识到什么,但一切就都结束了。一瞬间,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情袭上仲馗的心头,让他意识到人的软弱无能和生命的脆弱被动,但这种感情转瞬即逝。即刻,一种冷血动物的无情,让他对这一切麻木不仁。他只是平静、茫然的看着前方,没有对s说一句责备的话。s无动于衷的开着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当他们一使出那条稍微宽一点的空巷,s便停下车。
“请原谅,我没经您的同意擅作主张杀了那个年轻人。我愿意为此接受任何处分,但现在我们必须弃车,另择他路。”s对着后视镜,用西班牙语不慌不忙的对他的老板说。
仲馗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然后拉开车门走下车。永恒茫然无措的从另一边走下车。他不知道那一声巨响意味着什么,但随之而来升腾高空的那一团浓烟使他猜测一定是什么东西起火了。即刻,一种模糊的直觉使他相信断背山和乔治一定出事了。他很想返回那条巷子,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但仲馗突然拉起他的手,飞快的跟在s的身后走上一条宽阔的大街。s招手叫了一辆车,司机停车后,仲馗和永恒上了车,而s并没有上车。他透过摇下的车窗依然用刚才那种永恒听不懂的语言和仲馗聊了几句。这二人谈话的时候,出租车司机一直在耐心的等着。永恒注意到,仲叔的面色铁青,显得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发音迟缓,音色浑浊。那位外国男子则一如既往,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从他深邃的瞳孔里射出一道铮铮钢铁般的寒光。谈话结束后,车窗被摇了上去,而s抬起眼谨慎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又沿着来路返回。出租车起步了,但没走多远,永恒又听到从那条他刚离开的空巷里传出第二声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又升起一团浓烟,但出租车的四个轮子把他们越带越远,最后,他们既听不到响声,也看不到浓烟了。从此后,永恒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外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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