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2）

而永恒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因为他独特的存在，他便获得了所有男人经过殚精竭虑的努力都得不到的结果，既她倾心于他。可是，这两个默默的两情相悦的人，由于身份的悬殊，年龄的差异和环境的造就以及人为因素的影响还是各走各路了。一世不能不去伤心。她伤心是因为自己的胆怯没有紧紧的抓住永恒。她完全可以把他从那条深不可测的歧途上拉下来，用爱、仁善、正义去指引他，带领他，可她没有，而是无动于衷，像个冷酷无情的隔岸观火者，任由其随性而自由的发展。如今，一切都为时已晚，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跟谁一起生活。

这时，几个人越过她，快步的走在她的前面。一世拉回思绪，跟在他们后面。这几个早行的人时而并驾齐驱，时而你追我赶，但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和谁说话。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路人们，就这样默默的经过正在苏醒的翻修后干净整洁的老街，伴随着敞开着门的店主们此起彼伏、稀稀拉拉的交谈声或自言自语声，耳朵被难以抗拒的嗡嗡声侵袭着，犹如黑夜里头顶飞了一只蚊子，脑袋由于刚刚睡醒或者清醒的沉睡着而昏昏沉沉，心却游移不定、各怀心事。一个个木偶一般鱼贯走出老街，穿过路灯早已熄灭、车流稀少的宽阔的柏油马路，径直走进城市公园。

无疑这些都是清早起来锻炼的人。一进公园，这些人便四散开来，有的向左走，有的向右走，有的去打太极拳，有的去练剑，有的去吼一嗓子，有的去唱歌，有的去跳舞。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终极目的，但似乎每个人都不坚定。因为突然冒出的一个微小的想法很可能就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或者遇到一个熟人，俩个人原来的计划就合二为一，立刻萌生了新的想法。而一世的终极目的从未改变过。她一进公园，先是瞧一瞧门口宽敞的地方那些跳舞的大妈们，然后沿着惯常的路线像精灵一样慢跑起来，速度一开始很慢，逐渐的加快，最后匀速而稳定的一直跑完十公里，然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沿着来路一直跑回家。回家后，她冲了澡，化了精致的淡妆，吃了简易早餐，穿上得体合身的衣服便神采飞扬的去上班了。临出门时，她又转回身把单仁给她的那张警官的名片塞到包里，她打算一会儿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她今天无法去警局取回电脑，明天上午她一准去。

七年来，她一如既往。

一世在民政局的二级单位工作，即中国福利彩票中福在线销售厅，也就是奕理在电话里对莱芒说起的那个模糊不清的事业单位。实则，中福在线销售厅这几个字的具体所指换个明白易懂的说法就是合法的，正当的，小投注的赌博场所。因为所谓的中福在线就是即开型的彩票，也就是采用赌博机形式的赌博型投注。如果没有购买过福利彩票的双色球、3d、时时彩、快3、七乐彩等，或者没有刮过刮刮乐，亦或者对赌博不感兴趣而脚踏实地、安守本份的人，不会知道全中国的大部分城市都存在这么一个以扶老、助残、救孤、济困为宗旨的场所。但这种人寥寥无几。这印证了仲馗对永恒说的那句话，即人生就是豪赌。因此很多人知道世界上有这种彩票的赌博形式，也不厌其烦的愿意一显身手——花俩块钱为自己的人生买一种发横财的可能性。虽说几乎所有的人都抱着这种想法，但大多数人还是不太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尽管自己付出了微不足道的努力或者说代价，渴念着、期盼着、梦想着，但白日梦做也就做了，不太当真。但有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天生好赌，尤其是在第一次小试身手便获得了大大的利润，他们更亟不可待的想再试身手，这种想法就像一个毛毛虫在他们的心窝上打滚玩耍一样，让他们心痒难耐、坐卧不安。不是屁股上装了钉子，而是心上长了一对贪欲的翅膀，如果不扑棱两下，那种啃食灵魂的欲望是会把自己折磨死的。而中福在线就是为这种人准备的。

中福在线的投注形式很简单。就是花200块钱买一张投注卡，然后到投注机上一划，输入固定的密码，游戏便开始了。游戏一共有三关，边过关边投注，兼中兼得。最高奖金25万，最低奖金不等，有几百，几千，几万等等。当然大多数时候中奖的机会少，输钱的可能性大。

一世在这种地方上班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怎么说呢！这份工作死气沉沉，由于没有明文规定公共场所禁止抽烟，因此男人们频繁出入的这个工作环境便污浊不堪，接触的人三教九流，工作时间是上一天休一天，上班的那天从早晨十点到晚上十点。在当事人看来因为一整天都耗在那个烟熏火燎的大厅，这十二小时就显得漫无止境。因此，让人提不起任何激情和兴趣，更别提斗志了，反而带给他们消沉和萎靡。但这份工作的工资待遇很优厚。因此，似乎不该有理由去抱怨和不满。但一年前，一世总是抱怨，因为她的性格让她无法忍受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和那些嗜赌如命的男人。她渴望宁静，渴望高尚，渴望奋进。但她每天的所见所闻，全部都是颓废和堕落的因子，没有一个原子是激越的，也没有一个分子是亢奋的。人们的肉体是麻木不仁的，人们的精神是萎靡不振的，人们的神情是木讷呆滞的，人们的行为是僵硬生冷的，连人们的表情都是不痛不痒的。

“这简直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被懒惰和贪欲奴役的废物。”她每天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些人，曾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这些人在母亲面前是儿子的角色，在妻子面前是丈夫的角色，在孩子面前是父亲的角色。而这些角色在某种意义上都是虚伪的，一种存在于世的面具叫伪善，而这些人就是带着这样一副面具努力扮演好儿子、丈夫、父亲的角色，而一旦到了赌场，在贪婪的蛊惑下，在欲望的引诱下，伪善立刻退避三舍，本色顿时显露无遗。儿子把母亲的惦念一股脑抛到了九霄云外，即便那个苦口婆心的伟大母亲如何呼唤都别想把他的眼睛从赌博机上移开，把他的心从不赢钱决不罢休的贪念中带走；丈夫把妻子忘得一干二净，假如身边不带着一个第三者，这便是对那个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女人最大的温存了。但很多女人是没有机会得到这样的温存的，因为任何男人似乎都有本事把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大张旗鼓的带到男人的地盘，即赌场；父亲把对孩子的柔软感情暂时封闭了。父亲绝对有理由这样做，因为父亲也是人，尤其是一个普通而操劳的男人，因此更需要放松或者放纵。是的，没错，我每天看到的都是这样的人，我每天就是和这样的人说话，每天就是为这样的人服务。就是这样的人，玷污了我的眼睛，埋汰了我的服务，污染了我的唇舌，侵害了我的知觉，尤其是即将要麻木我的灵魂。但不管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和什么样的人周旋，我都必须保持灵魂的清醒和心灵的纯澈。”

可以说，这七年来，那最后一句话所阐释的境界一世做到了，这是她从不幸中挣扎得来的万幸。如果说前六年她迷途了，那么至少在第七年的头上她找到了正道。出淤泥而不染也许正适合这一时期一世的精神状态。那趟旅行的见闻和遭遇就像为她狂躁不安的心打了一剂镇静剂似的，让她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和内心的安宁和满足。她把曾经的萎靡、消沉、抱怨和不满换成了乐观、积极、感恩和知足。这是一次大换血，相当不容易，可以说既经历了身心的千难万险，又跨越了灵魂的沟沟坎坎，但值得，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