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这世界究竟公道不公道?
无疑,宽宥他人与善待自己都需要一颗初始之心。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而初始之心的保持必定基于一个公道的世界。而这世界从创世之初起便自行奠定了一个亘古不变的基调,那便是公道自在人心。但人心向来难测,人心也总是摇摆不定。因此这世界究竟公道不公道便成为了一个永恒的难解之谜。
这世界有时很是神奇,它能左右人格的形成,改变理性的定位,同时对人性的趋向推波助澜;这世界有时很是荒谬,它能以假乱真,歪曲事实,对直言不讳避而远之,对曲意逢迎点头称道。就是这样的世界,我们深深痛恨着,却又不能置身事外;就是这样的世界,我们不敢苟同,却又不得不认同;就是这样的世界,我们不愿同流合污,又不能独行其是;就是这样的世界,我们跌宕于浮世的红尘之海中注定只能像一叶浮萍一样无可奈何地随波逐流。故公道与否谈何一个简单的是或非能一言以蔽之。
然而,即便世界不能左右,于命运而言,如果注定多舛,我们依然在绝望中渴求平静度日。但现实的忠告是,想安然生存,其前提却必定要同这个世界讲和,因而同流合污是其中最明智的一种选择。要不然一个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人是一定会被这个世界的教条和准则大张旗鼓、毫不留情地去诛戮,这是一种公然的谋害,却显得既正当又不可指摘。
就这样,后事之师让一个识时务为俊杰的年轻人过早地在浑然不觉中成为了一丘之貉的冒充者,在沆瀣一气的道路上孤独地前行着,不得不浸在污浊的空气里,投身在戾气的深坑中,浑身被恶臭包围,却用强壮的身体干着冒险而卑鄙的勾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岁月的滚滚红尘中虚度着宝贵的年华,磨砺着并不清白而健全的坚强的斗志,目睹着那些逐渐铺陈在面庞上的时光的印记——皱纹——终于在某一天赫然发现一切的一切都被时光偷走了,留下来的只有那倦意昏沉的苍老和无法挽回的错误,以及一次又一次悄悄溜走的本应洗心革面的回忆式的机会。
无数次的假设关系出现在不再年轻的这个人的充满悔意的深刻的思考中。这时他已懂得自省。但除了空洞的慰藉和深思的沉痛,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补救之法呢?一切不是为时已晚,便早已沧海桑田。多想期许,那个看似希望实则绝望的起点曾给那个懵懂的历事之人多些诚实的忠告而少些虚伪的蛊惑,多么希望那自私而腹黑的引路人能多些善意的美德而少些狡诈的欺骗,但这希望却比失望本身更令人绝望至极。但愿我们不曾拥有那片刻的诱人心智、骗其感情的希望,也就不会经历那悲剧式的长久的失望;但愿那被魔鬼诱导误入歧途的少年能在那失足的错误中找到瑰丽的新生,在新生中得以被爱救赎。在这条彼此救赎的道路上悔恨着去真诚地爱,拿一种毫无所求的奉献精神像阳光普照大地一样去弥补曾经的过错,去给予永不枯竭的关怀,去广施如霖的善意和甘美的博爱。
在这个云翳覆盖的世界,那美丽的错误就这样不期而至了。故事的发生就像白昼隐去黑夜到来一样自然,就像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一样正常,就像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一样平凡,一切都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但一切又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虚无缥缈。当局者像杂技演员一样在钢丝上如履薄冰地行走,旁观者像潜伏在螳螂后面的黄雀一样,伺机劫掠五谷丰登的成果,而局外人则清醒地把二者都当做命运的天然弄人,在台下观看得同时一再地起哄、吹捧,却在关键时刻置身事外、缄默不语、冷眼旁观。
那么结局呢?事实上,无论是当局者、旁观者,还是纯粹的局外人,任谁也逃不出命运女神的捉弄。命运女神就喜欢玩鬼把戏,她总是在开始的时候把人搞得神魂颠倒,在结束的时候又把事弄得似是而非。于是乎,开始变得并不像开始,结局也终归并不像结局……而此刻,我们的主人公永恒显然成为了这个喜欢玩鬼把戏,总是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任性妄为的命运女神的极度宠幸的悲剧式的宠儿。
这个新生的宠儿从一出生便被抛掷在了南方的一个小城。这个山清水秀,拥有得天独厚的旖旎风光的小城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对于这样任性的抛掷,也就是说不能选择的出生,当然没有人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是否愿意。或许,这还是一件必须感激涕零的事情呢,因为得以平平安安地降生似乎是一个人最大的幸运之事了。要知道有很多生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由于种种无法解释的原因,竟无声无息地夭折在那黑暗的隧道里,永远和充满险境的光明未来一刀两断了。
但如果一生都在肮脏的泥淖里苟延残喘,谁又敢说这被动的幸事值得庆祝呢?难不成辛辣的酒能稀释那苦涩的感情?难道漫长的灰暗的一生能被那断喝一声的嚎哭一笔勾销?起点和结局多么不值一提呀!又是多么心不甘情不愿呀!来得时候一个人哭得孤孤单单,去得时候一群人哭得歇斯底里。而那实打实的、分分秒秒的过程又何尝不伴随着那呼之即来却无法挥之即去的眼泪呢?这断断续续的浊泉几乎淹没了我们的整个一生,浸泡在这样的淡盐水中,幸福又谈何容易?
无论如何,永恒就那样被抛掷到了这个既悲惨又平凡的世界。公平地讲,有生以来他唯一拥有的就是那绝对的自由,而绝对的自由本质上却是绝对的不自由。因此,他在看似自由的征途上束手束脚地、盲目地探索着他心目中的罗马之邦。可那目前呈现在他眼前的罗马之邦对于一个了解真相的人而言是多么的令其望而却步呀!
永恒看惯了山清水秀,吃惯了鱼鳖虾蟹,闻惯了清香潮湿的空气。因此当仲馗第二次摇醒他,告诉他已经到站准备下车时,他迷迷瞪瞪地爬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抖动了几下僵直麻木的胳膊,霍地一下站起来,然后又坐下。坐下后,他用浓密的睫毛下那对茫然的眼睛惊恐不安地环顾四周,还是那一张张陌生的脸,还是那一双双平淡无奇的眼睛,还是那断断续续、瓮声瓮气的说话声。永恒头大了,心慌了,腿脚不听使唤了。
“永恒,发什么愣呢?站起来跟我走。”一个声音提醒他。
永恒抬起眼,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仲馗用不满的眼神瞧着他。他倏地一下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一面扭转脖子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一面昏昏沉沉地提着两个拳头,跟着仲馗尾随在其他人的后面慢悠悠地移下了车。
他一下车就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鼻子,那种扑面而来的干燥让他立刻感到了难以言说的不适。与此同时,他完全清醒了。立刻便意识到这就是他一路畅想的北方。他稍微驻足,放眼望去,想好好儿看看北方和南方究竟有什么区别。但目及之内除了煽动的人头和冷漠的柱子,以及那些毫无感情的一节又一节的车厢外,并无任何令人喜悦的风景可言,他不由得失望至极。
仲馗因为无物一身轻,走起路来像飞一般快。因此,当永恒从那种短暂的失望中回过神儿来时,仲馗已经离开他一段距离了。他立刻去追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那唯一的依靠者。永恒虽然腿长,但还需一路小跑才能追上短腿的仲馗,并紧跟其步伐。
“仲叔,我们要到哪里?”永恒刚与仲馗齐肩并走,便问。
仲馗放慢脚步,转过脸用挑剔而严肃的目光打量了他一下。
“先去商场给你买几件合适的衣服,”他说,“看看你,穿得像个演戏的小丑。话说回来,这些衣服你是从哪儿捡来的?再说了,这么小的衣服你是如何套在身上的?”
永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真心觉得除了不舒服没有什么不妥。
“仲叔,您真好。”随后,他温顺而感激地说。
仲馗微微地笑了笑,没有吱声。
他们一出出站口,就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仲叔,您为什么推迟一天回来?”他谄笑着问。这时,他注意到了紧跟在仲馗后面的少年,脸色立刻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同时用不友善的目光瞟了这个少年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是十分清楚的挑衅成分。“难不成是因为这小子?”他又补问了一句。
“闭嘴。”仲馗严厉地说。
瘦骨嶙峋的年轻人立刻闭口不言了。这时的他像极了一条训练有素的狗。
“车在哪里?”过了一会儿,仲馗又问。
“在那边。”年轻人指着不远处的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小轿车,毕恭毕敬地说。
仲馗敏捷地迈开那两条香肠一样的短腿,向小轿车所在的位置走去。永恒紧随其后。年轻人则悻悻然地跟在永恒的后面,一边走,一边用既羡慕又嘲弄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背影。羡慕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仲叔的团队里出现了这样一位在身高和面貌上无可挑剔的男子;嘲弄是因为,这样俊美的他,竟然穿了那样一身令人啼笑皆非的衣服。这种双重的困惑,使他瞅着永恒紧绷绷贴在身上的衣服,陷入了小人物不得其解的胡思乱想中。
永恒感觉到了身后之人对他的猜度和打量,他转回了头。他一转过脸,走在后面的这位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便迈开大步赶上他,与他并排行走。走了几步后,他把头歪向他,尽量靠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问:“仲叔是在哪里碰到你的?你多大?”
虽然年轻人的这句问话近似于窃窃私语,但永恒还没来得及回答,走在前面的仲馗却头也不回地接话了:
“弯刀,你能不能闭嘴?少多话。”
被称为弯刀的年轻人立刻闭上了那张多事的嘴。
他们一行三人还没走到那辆黑色小轿车的跟前,那辆车的车门便打开了两扇,从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年轻人。一个又高又壮,一个又矮又瘦。他们的出现证明这世界随时随地存在着很多的极端性。那个又矮又瘦的立刻向他们奔来,一边走一边点头哈腰。那两条腿像两根弹簧一样,走路时一弹一跳的。
“仲叔,您辛苦了。”他走到离仲馗还有五步远的距离时,卑躬屈膝地说。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失去两条腿的蚱蜢。
仲馗并没有理会他的问候,而是越过他,径直走向那个又高又壮的男子。这时,永恒注意到,这三个人虽然高低胖瘦、美丑不一,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着装相同,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美观。
“旱魃,我走的这几天没出什么岔子吧?”仲馗对壮男说。
被称为旱魃的壮男立刻回答:“风平浪静。”
回答完毕,他便护着仲馗坐上了车。当仲馗招呼永恒坐到他身边的时候,旱魃这才发现仲叔又带回来一个新人。因此,在永恒的整个上车的过程中,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当永恒挨着仲馗坐稳后,弯刀也屈身坐了进去,他一坐定,前面那两个人也坐稳了。旱魃开车。那个又矮又瘦的男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仲叔,直接回家还是……?”临行前,旱魃手握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问。
“先去商场,”仲馗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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