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万家灯火时（上）（1/2）

礼法二圣同驻河套，虽说是驻守，但是边关战事并不需要二圣插手，除非敌人请来了神仙人物。

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圣人除了每月的惯例讲学之外，其余的时间大抵都在以神魂游历天下，当然，并不是漫无目的的游历，而是在众多提及自己尊号亦或名讳的人之中择一而见，大多时候都会以神通提点一二，或文或武，仅凭心意，当然也不乏像苏卿这样非论圣人的人，略施惩戒。

礼圣在百姓心中地位颇高，在背后责骂圣人的百姓几乎没有，哪怕是剑蛮儿一时口直心快，事后也立马意识到不妥，毕竟每一位圣人都于天下有大功绩。

感念有人在背后念叨自己，礼圣便神游一观，相爱相杀的法圣也如同那狗皮膏药一样贴了上来，这才有了先前一事。

不得不说，苏卿那句“年岁都活到狗身上了”确实让礼圣很不悦，即便那句话只是旁指。

当水杯碎在手上后，苏卿虽然虽然在口上告罪着，但是实际上却是满腹牢骚。

好歹也是一方圣人，就这般的气量？

让店家重新换了一个茶杯后，苏卿言辞之间不再提及圣人，也不再说那些对于剑蛮儿来说比较晦涩的道理，而是细细的和她聊起一些井坊之间一些常见的小道理。

知晓了剑蛮儿的心结后，苏卿便知道了该如何应对。

对于过往的苦难，虽说剑蛮儿只是简短的提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情，但是从她言辞之间的愤懑，苏卿能够感受到她心中“恶”意。

这会的剑蛮儿已经安静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当然，并不是真的冷淡，而是不善于将情绪展露在脸上，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剑蛮儿来说，算是一件好事，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决定了她很难对别人打开心扉，也就很难交到朋友，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面容无遗能为她阻挡不少的麻烦。

听着苏卿的潺潺细语，剑蛮儿并不觉得厌烦，虽然大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但是有一句话她还是记住了。

“既然来到了苏家，那就放宽心，我肯定会有事瞒着你，但是不会骗你。”

听听，多么混账的一句话，但是就是这么一句混账话，剑蛮儿听起来却格外安心，比那些什么先贤的名言警句可要动听多了。

该说的都说了，苏卿起身准备回到客房休息，末了看了一眼在亭台上奏乐的姑娘，那姑娘也正好瞥过眼来，随后深情一笑，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风范，但是苏卿却不觉得六宫粉黛无颜色，反而翻了个白眼，嘴中喃喃道：“红粉骷髅！”

......

与此同时，在文院，李信陵收到了整整四大箩筐的年糕，听着那店铺老板说是一名叫做苏卿的书生买下的，李信陵点了点头便全都收下了，随后叫来了一些学子，让他们将这些年糕发下去，全当是上清学舍的福利了。

当然，除了学子，那些夫子也是一人一袋年糕，李信陵也不例外，而且还在特意准备了一些送往文苑。

有些事，不问不痛快。

卫瑾早就知道李信陵今日肯定要来一趟，估摸着就在午后的休憩时间过后，所以早早的就让书童准备好了茶水等着，自己的这个首席弟子现在肯定是满肚子的疑惑。

李信陵来到卫瑾面前，作揖拜礼后便开口问道：“老师真的打算离开文苑了，柳师不是打算请你去接任他的位置吗，平阳府学院长，虽说比不得文苑这般近水楼台，但是更能让老师称心吧。”

“确实，文苑虽好，但是整天被官家盯着，确实不自在。”卫瑾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无奈，又道：“本来我是打算去平阳府学的，但是我改变了主意，毕竟‘四海’是我多年的心血，就这么放下？”

卫瑾端起茶杯审视其中通透的茶水，又自顾自的摇头，“放不下。”

李信陵知道卫瑾的心结所在，但是他并不认为苏卿是一个转机，甚至苏卿现在都不一定愿意入仕，毕竟宣州发生的事情，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他李信陵却知道。

“小师弟不一定愿意入仕。”

卫瑾疑惑的问：“这是他和你说的？”

李信陵摇了摇头，道：“我猜的。”

卫瑾点了点头，笑道：“说实话，我估摸着他现在也应当不愿意入仕，儒门五脉，文、武、工、农、商，他既然开始瞻顾商道，即便他想入仕，那守成一方的人必定会以此攻谏他，官家为了顾全大局，估计也就是让他担任常驻地方官，亦或是给一个品秩高却无实权的清水京官让他来做，毕竟世俗人都认为商道末流，吕家那位更是笑称狗肉不上桌。”

说着，卫瑾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李信陵闻言，反而更疑惑了，问道：“既然老师你知道如此，那还将期望放在他身上？”

卫瑾笑道：“谁说我将期望放在他身上了？再怎么说他现在只是一位举人，即便有心帮我也帮不上。”

李信陵还想追问，但是卫瑾却摇了摇头，道：“师者，授业解惑也，但是你的这个疑惑暂且留着，等时间到了，你自然而然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虽然心中痒痒，但是李信陵并未在追问，一来他知道卫瑾的脾气，既然说不告诉你，那就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二来是他也很好奇，苏卿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卫瑾如此看重。

是才学吗？

不对，才学只是一名大儒的择徒标准，每一位大儒的门生才学都不会差。

就说他李信陵，才读了五年书，章词诗赋样样都有涉猎，其中尤其写的一手好文章。

那么就是胆魄？

关于造纸技术革新的一些文章，文苑藏书阁中也有不少，而且营缮司也都做出了相应的改进，但是纸价并未降下多少，一来是官家希望民“愚”，二来是商人求利，苏卿敢为天下先，说是傻大胆也不为过。

但是对于读书人来说，傻大胆是最取不得的，卫瑾曾经也直言说过，最看不惯那种“一怒冲冠鸣不平”的书生。

思虑再三，李信陵决定暂时做壁上观，行作揖礼后便告退。

“水月亭台”这边，虽然红日当空，但是苏卿已经睡下了，毕竟还是肉体凡胎，五日的车马劳顿简直要将苏卿的身子骨颠散了，上午抵达上京那会也就是靠着一股子精气神撑着，眼下闲暇，自然而然就睡下了。

和苏卿的“细皮嫩肉”相比，剑蛮儿就要坚实的多了，毕竟是一位三品的武者，虽然不和下五境武夫那般注重体魄，但时和普通人比起来，不说天上地下，但说是河泽江湖一点都不为过。

苏卿后面的庭院客房休息，剑蛮儿背着那把从来不离身的用黑布裹起来的阔剑正二八经的坐在大厅内，目光不时扫过大厅内稀稀散散的读书人，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向那位坐在亭台上弹琴的女子。

亭台上的女子一身烟罗长裙，长发编束，漆着古素红色的琴上，琴弦随着那女子青葱玉指撩拨荡起波纹，以及那优美动人的琴声。

这样的女子，即便剑蛮儿同为女子都难免心动，心中甚至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穿着那样一身长裙也如眼前女子这般婷婷袅袅的抚上一次古琴。

想着，剑蛮儿却不由的笑了起来，随后用手拍了拍背后的阔剑，心中暗道：“还是你让我觉得安稳些。”

再次回首看向那女子时，剑蛮儿突然想起了方才苏卿口中的那句低语，然后只觉那女子和寻常人无异，再无半点惊艳之感。

随后剑蛮儿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同时口中喃喃道：“今晚便是元宵灯会，可得养足精神保护好苏家的大才子。”

说着，剑蛮儿又是噗呲一笑，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注目，剑蛮儿也不管不顾，脸上带着笑意穿过回廊、踏过木桥，走向那苏卿隔壁的一间客房。

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不为元宵盛会，只为一位女子开开心心的笑上了几回，这老天也就该今夜星光熠熠、流光溢彩。

到了傍晚，老天爷也没让人失望，果然是万里星空熠熠生辉。

虽说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但是上京在最南方，虽有些许的寒意，但是却称不上是寒冷，淮河上也没有坚冰，一艘艘游船画舫张灯结彩齐聚淮河，两岸的游客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若说天下盛会谁为首？上京淮河两岸游。

一年一度，上京淮河灯会之盛，天下无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