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闻灯不看来（一）（1/2）

梁琬不愧是久在边疆，她对西域诸国的了解超过子晗的想象，甚至比允妍的讲述都更为细致，而且不仅是西域，她对突厥和波斯都很了解，她帮助子晗修改了使节觐见的顺序，重新核定了封赏，更好地安排了其衣食住行。子晗虽然感慨梁琬的才智，但心中仍是不宁，一是因为她的那番话，二是因为顾青青已经很久都不回信了。子晗想过去储秀宫找她，可又怕招人耳目，所以便不得不忍耐着。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终于到了元宵节。

因为万国会，所以今年皇宫并没有给元宵节安排什么特别的活动，秀女们也就能松口气，她们得到了一天的假期，可以随意地出宫游玩，若是长安人士，便可以回家去见父母了。

白嫣仪和苏蕙儿都回去和家人团圆了，韦滢姬被皇后请去做客，王智恩被如妃请去了，就连徐柳然都被皇贵妃请去了，所以储秀宫霎时就冷清了很多。刘婕左右无事，便想请顾青青出去玩，但是顾青青在庭院里踱来踱去地，心里还是在想子晗的事情，刘婕见她心神不宁，便也放弃了打算，独自出宫去竹林里，寻个无人的地方练功去了。

顾青青其实收到了子晗很多书信，但是她都没有回，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实在懒得提笔。她将那些书信都塞到枕头下面，夜半无人时她会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反复翻看。她迷惑子晗为什么不在信中解释，更厌烦他的平淡之词，翻来覆去地，她更不想回信了。

她收到的最新的一封信就是子晗请她元宵节出去的那一封，她看好仍旧将它塞到了枕头下面，信上的言词倒是诚恳，奈何没说到她的心里去，所以她赌气，愣是没告诉他要不要出去。

子晗为此忐忑了几日，直到元宵节还是徘徊不定。他相信顾青青不会绝情至此，所以他换上新衣，提上灯笼，在长安街市等着顾青青。

子晗走在长安的街上，心想去年此时他正在万安寺陪太后祈福，如今他却站在长安城里享受着帝国的繁华，那灯笼，那烟火，都不是一般的城市所能想象的，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味道，虽然有些呛鼻，但却也让人觉得心安，他抬头望去，果然，大朵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尽管只是须臾的美丽，但却美丽得让人心动。

子晗低头，移目，却正好看到了站在同一朵烟花下的顾青青。

顾青青今日穿了一身蓝色，显得淡泊宁静，但却也不失俏皮之色，真正惹人喜爱。

子晗一时说不出话来，连往日温柔的微笑也不见了。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珍宝一般。

顾青青一步一顿地缓缓走过来，微微一笑道：“怎么？誉王殿下也有词穷的时候？在面圣的时候可是能言善辩引得万家女儿倾慕呢！”

“你又取笑我了。”子晗轻声道。

“我可不敢！”顾青青向后退了一大步，刻意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我哪里有本事取笑你？只怕我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呢！”

听了这话，子晗的心里反而放心了，顾青青能变着法子地挖苦他，自然也就将心里那点火气统统发泄出来了，子晗上前一步，捧起顾青青的手，笑道：“我倒想知道，你怎么巴结我？”

“你！”顾青青猝不及防地反被子晗将了一军，她本想再想挖苦的辞令，可看他脸上神情后，才发觉他是在偷偷占自己的便宜，她登时羞红了脸，但却不将手抽出来，只是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青青……”子晗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极尽温柔的语气说，“你若以后不喜我和其他女子来往，我便不再和她们说话了。但我只盼你能多多和我说话，不然我真是要疯了。”

顾青青忍住笑意，用严肃的语调问道：“那你为何不在信里言明？”

“这信件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可怎么好？我写些陈词滥调，即便书信落入他人之手，我也总有办法圆过去。”子晗解释道。

顾青青眸中一暗，道：“我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光吗？我们，就不能像昭王和韦滢姬那样吗？我不想让梁琬……”

子晗一笑，他虽已早知道症结所在，但当顾青青亲口说出来之时，他还是不免有些笑意，他搂紧顾青青，道：“青青，昭王与韦滢姬是皇后定下的，皇后为昭王择亲，那父皇对夺嫡便是心照不宣了。可你我不同，我并非夺嫡的皇子……”他忽然想起了梁琬的那句话，顿感心脏仿佛漏了一拍，愣是说不下去了。

“子晗？你怎么了？”顾青青见他的脸色变了，担忧地问道。

子晗的心里有两股势力在打架，一股是让他像昭王那样地去夺嫡，去争抢这世间的好东西，但是另一股却是让他继续做个闲散王爷，保全家人平安。他本就在这两股势力只见徘徊不定，犹豫不决。如今有了梁琬的那句承诺，第一股势力便不禁地占了上风，任是他如何打击这股势力，它也在疯狂地野蛮生长。而且更可怕的是，梁新功是边疆重臣，他的女儿自然不会白白地被送进宫来，梁琬入宫，势必意味着朝中居室大变，曾经中立的梁新功也终于忍不住了吗？若是梁琬选择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

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夺嫡了呢？

“子晗？”顾青青担忧地问道。

子晗的双眉蹙在一起，他的喉头动了几下，却就是说不出话来。他被自己的推断震惊了，以至于根本无法开口。

子晗很清楚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也很清楚夺嫡有多凶险。可正是因为他势力弱小，所以他无法拒绝梁新功利用自己。夺嫡凶险，但其回报却也可观。若他失败，固然任人鱼肉，可若是成功了呢？那他便可以得到一切！不仅是天下，更有顾青青！他可以保护她，可以和她永远在一起！

想到这，子晗澄澈的眸子闪了闪，**，第一次动摇了他的心。

子晗叹了一口气，望着顾青青如花的面容，他一想到她是那么地天真单纯，他便觉得自己更有义务去保护她，他不应当把真相告诉他，但他们是要携手一生的，于情于理，他们之间都不应当有任何的隐瞒，所以他轻声问道：“青青，不论我做出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