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五）（1/2）

如果说舒良媛的薨逝给后宫带来了影响，那这影响只能是宝华殿的法师们多做了几场法事。除此之外，后宫里的人几乎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但是任旋的死对储秀宫的影响却是巨大的。首先就体现在与她同住的徐莉身上。据说徐莉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了，即使侥幸睡着了，她也多半会因为噩梦而惊醒。在梦竹轩伺候的宫女将情况说给了张嬷嬷，但张嬷嬷却没有任何批示。其次，储秀宫里已经好几天都听不见笑声了。人们似乎找不到什么东西来说笑，或者觉得说笑是一件大不幸的事情。虽然她们很快就会适应流血和牺牲，但在此刻，她们还都只是孩子。最后，便是韦滢姬不再欺负慕容浅纯了。因为韦滢姬自己通常一睡就是一整天，她似乎不想面对外面的世界。

听说徐莉的情况很不好，顾青青放心不下，便想和刘婕一同去看看。刘婕自然没有异议，正巧白嫣仪来了，众人便商量同去，慕容浅纯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也想一路去。苏蕙儿还没回来，所以众人便没有去叨扰她。

是日，天气不错，风有点大，众人一起去了梦竹轩。

梦竹轩其实很美，因为种了许许多多的花草。只是这花草在人丁兴旺的时候是喜庆的，而在人丁稀少的时候就显得阴森非常。尤其是任旋曾经住过的思懿居，简直就是散发着阴气。就连徐莉住的忘月居也透露出不安宁的样子。

众人直奔忘月居而去，并不敢踏足思懿居分毫。

进了忘月居，只见徐莉半卧半躺地靠在床头，脸上不见血色，眼睛深深地陷进去，颧骨深深地凸出来，两只手瘦的像鸡爪一样。真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慕容浅纯素来胆小，便抓紧了顾青青的手不放。

“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刘婕忍不住道。

白嫣仪叹口气，摇摇头，走到床前，询问道：“徐莉，你可还有什么心思？”

“她来了！她来了！”白嫣仪的声音仿佛刺激到了徐莉的神经，只见徐莉突然地伸出双手，扯住白嫣仪的衣袖不肯放，她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倾在白嫣仪的身上，使得白嫣仪离不开她，徐莉瞪大了眼睛，哀求道，“好姐姐！你帮我作证啊！我没有害舒娘娘！我没有啊！我连舒娘娘的面都没见过啊！我！我怎么害她啊！”

“啊！”慕容浅纯被吓得往后窜了好几步，她想起了家乡被鬼附身的传说。她紧紧地搂住自己的宫女玲儿，大气不敢喘，眼睛不敢睁。

顾青青也被吓到了，何况鬼神之说在话本中甚是盛行，但她觉得自己和徐莉、任旋都无冤无仇，她们没理由害自己。

而刘婕是不怕的。多年做杀手的经验告诉她，这个人是受了重大的刺激，她已经疯了。刘婕走到白嫣仪身边，轻声说：“她把自己当成任旋了，你快装成皇后去说几句劝慰她的话，等她放手了，我们就走！”

白嫣仪点点头，头上的冷汗顿时消了不少。她装出温柔的样子，学着皇后说话的语调，开口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不找出个人来，我没办法交差啊！这不，我特地来给你赔礼道歉，我现在就赦免你的罪名，你安心吧！”

“哈哈哈，哈哈哈！”徐莉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她的双手颤抖地送开了白嫣仪，白嫣仪抓住机会跑到了顾青青身边，众人相视无言，连忙离开了这里，当她们走出忘月居的时候，仍能听到徐莉在里面大喊大叫，依稀是在说，“枉我平日里待你们那么好！事到临头，你们竟一个也不为我辩解！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慕容浅纯听得浑身只打哆嗦，若不是玲儿扶着她，她只怕会摔倒。

回了绿绮居，慕容浅纯才定下了心神。她十分后悔这次行动，她不由得剜了玲儿一眼，因为是她怂恿自己同去的。玲儿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相反，她觉得自己立了头功。她一边倒茶一边说：“主子，咱们何不搬去那思懿居？”

“你在胡说些什么！那么不干净的地方，可怎么住人！”慕容浅纯觉得玲儿莫名其妙。

“主子，您且细想啊！”玲儿坐到一旁的圆凳上，她并不把自己当作奴婢，因为她是生在长安长在长安的人，她认为自己比这个民间女子要尊贵，她只是因为命不好才成了宫女的，所以她认为慕容浅纯应该万事都听她的，“您瞧今天徐主子的状态，还能精神几日？没几日了！等她两眼一黑，那整个梦竹轩不都是您的了！您也看到了，梦竹轩不算丑啊！况且……”她指了指淑景居的方向，那是韦滢姬住的地方，“她这几天是消停了，可保不齐日后还要怎么折腾咱们。如今正是这大好的机会，何苦白白错过了呢？依我看啊，有不少人都惦记着梦竹轩呢！”

“那也不行！”慕容浅纯的确是怕韦滢姬，不，她应当是恨韦滢姬。因为韦滢姬完全把她当奴才看，她要她剥核桃、沏茶倒水，这完全就是一种侮辱，而且动辄打骂，完全不通情理。可她更畏惧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地方晦气，不干净！”

玲儿撇撇嘴，心里骂慕容浅纯是蠢猪，可在明面上，她仍旧是一副笑呵呵的嘴脸：“主子，您也不想想，这皇宫建成这么多年了，哪里没死过人呢？若是死过人就不能住，那您现在就应当搬出去！且不说后宫这地方原本就乌烟瘴气，就算是那养心殿里，不是也死过好几任皇帝吗？”

慕容浅纯心想不错，可她还是觉得害怕。

玲儿知道慕容浅纯已经动摇了，于是她乘胜追击，道：“大不了请宝华殿的法师做几场法事！有我陪着你，能出什么事！”

慕容浅纯完全被说动了，所以关注的点也变了：“那……皇后会同意吗？”

“怎么不会？”玲儿反问，她喝了一口茶，解释说，“你就说是去照顾徐莉的。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必然应允！你要是觉得自己说不动，那就喊上苏主子，她是皇后的内侄女，肯定没问题！”

慕容浅纯略一思索，觉得这是一条明路。她瞪了一眼淑景居，暗自庆幸终于不必在这里受闲气了。她想，她十分乐观地想，就算徐莉发疯又如何？关上门来听不见就是了！等她两眼一黑的时候，自己就能坐拥整个梦竹轩，岂不快活？她开心地对握住玲儿的手，道：“好玲儿，还是你真心对我好，我用过晚膳就去找顾姐姐她们，她们一定会帮我。到时候，咱们就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再也不受韦滢姬的气！”

玲儿一笑，觉得这只猪不算很蠢。

漓雨轩内，顾青青和刘婕对徐莉也是一阵惋惜。虽如此，可刘婕还是显得有些冷酷，她说：“宫里这样的事情多了，日后习惯了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