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灯如昼（四）（2/2）

顾珊爱听话地坐下，解开纸袋子，里面是一个馒头。她今晚因为兴奋吃的很少，如今折腾了半夜，早就饿得受不了了，她才不管这馒头好不好吃，有毒无毒，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

顾珊爱一边吃一边说：“大哥哥，你真厉害，你走了这么久都不累。我可早就不行了。”

“可能因为我家乡有很多这种蜿蜒曲折的路。我走习惯了。”蓝衣少年依着柱子，半闭着眼睛说。他其实也有些累了，可在兑现承诺之前，他不能倒下。

“那你的家乡在哪里呢？”顾珊爱继续问道。

“庆州。”蓝衣少年吐出这两个字，包含着无限的向往和眷恋，他似乎怕她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那是一座美丽的山中小城，有水、有树，很美。”

顾珊爱点点头，将纸袋子折好放到自己的衣袖里准备珍藏，她说：“除了江南，我只来过长安。我还从未到过庆州。”

蓝衣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海浪模样的东西，他将它递到顾珊爱手上，郑重地说：“以后你若来了庆州，记得找我。”

“好啊！”顾珊爱满心欢喜，她解下头上的桃花珠花，同样以郑重的表情递到蓝衣少年的手上，只是她年纪小，这表情看起来有些滑稽，道，“若你以后到了江南，也要记得来找我。”

蓝衣少年并不收下，他笑着说：“这东西我用不上。”

“当作信物啊！”顾珊爱复而递到他手上，左手心的伤口因为用力而有些痛，不过她完全不顾，她望着蓝衣少年的一双漂亮眼睛，道，“你要记得来找我。”

“好。”蓝衣少年握住珠花，点点头。

“少舵主，你可让我好找啊！”天空中忽然响起这样的声音。这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阴森而恐怖。顾珊爱被吓得一怔，扑到了蓝衣少年的怀里。蓝衣少年强装镇定，大喊道：“天朽**师！你为何要骗我们！这个女孩的血并不能疗救瘟疫，你到底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不见来人，只闻笑声。

“呼”地一声，一个火球向着两人冲来，蓝衣少年一个飞身抽出大氅，右臂用力一挥，大氅鼓了风而将两人包裹其中。蓝衣少年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顾珊爱，低声说：“快跑，有多远跑多远！”

顾珊爱点点头，一个劲儿地向外跑去。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啊？”顾珊爱抬头，看到的只是一张五颜六色的獠牙面具。她吓得只往后退，一个不留神跌落下去。

顾珊爱绝望地闭上双眼，等着那一刻的来临。

可她并未感到疼痛，她只听到一声鞭子打在地上的声音。

顾珊爱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片火光中，一紫衣女子从天而降，手中的鞭子重重地抽打着地面，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围圈，恰好将自己保护起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衣男子，手握长剑，眉宇间却有一种恬远的气质。

“梁将军？你不在突厥戍边，跑来长安做什么？”天朽**师问道。他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表情。

梁琬似笑非笑，道：“我与父帅一路追你到此，甚是辛苦，还请**师留步！”

话音刚落，两人便缠斗在一起。

白衣男子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了那些死士，他跑到顾珊爱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你是谁？”蓝衣少年警觉地问道。

白衣男子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急事速归青青”六个大字。顾珊爱接着月光仔细端详，确定是姑姑的字迹无疑后，才安心地说：“原来你死姑姑的朋友，多谢你。”

“那你又是谁？”子晗问道。

蓝衣少年不说话，他扶起顾珊爱，道：“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她怎么办？”顾珊爱指着梁琬道。

蓝衣少年摇摇头，道：“这女人武功精湛，可是远不及天朽**师。能撑到这时候完全是因为她的鞭法凌厉，不给**师出招的机会。如若再过一阵子，只怕会败下阵来。”

子晗打量着蓝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不过他很快就纠正道：“子时已过，天朽的法力正在急速下降。很难说谁会赢。”

果然，天朽**师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跟不上梁琬的动作节奏了。天朽**师飞身入云，道：“梁将军，我们来日再战！”

梁琬“唰”地一声收了鞭子，眼中狠辣之色未减。她走到顾珊爱这里，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送你回去。”

“你不去追他？”子晗打趣地问道。

梁琬冷笑，道：“我从突厥一路追过来，累都要累死，还有功夫去追？反正他也是回波斯，早晚能遇上。”

子晗欣赏地点点头，他一把抱起顾珊爱，向着竹林外走去。

晨光熹微的时候，众人到了分别的时刻。蓝衣少年并不打算去景王府领功，相反的，他要回庆州去。子晗担忧他的安全，提出送他回去，但蓝衣少年只是摇摇头，道：“我既然能来，就有办法回去。不劳烦你们费心。”他看了顾珊爱一眼，低声道：“我走了。”

顾珊爱点点头，心中一阵难过，泪水夺眶而出。

蓝衣少年向前走了几步，终于不争气地停下来，回头张望。

顾珊爱伸出手去拼命地挥舞，大喊道：“大哥哥！再见！”

“再见……”蓝衣少年口中呢喃着这两个字，眼中的光却愈发坚定。

顾珊爱被这双眼睛怔住了。她从未想过，一眼银线累穿桃花，一眼金丝平行丹凤会在泪眼婆娑中如此美丽。他双眉微蹙，似乎很是不舍。熹微的光映在他的身上，微风吹去他的发梢，每一寸，都那么惹人相思。

顾珊爱看不懂他眼中的含义，直到很多年后，她才在戏文里听到一句话：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他们还会再见的。在十八年后的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