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灯如昼（一）（2/2）

桑榆并不看她，径直伸出手去将谜题递给了摊主，浅浅地说：“共作百年人。”

顾青青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听不清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因为这五个字像锥子一样地扎入了她的心，只留下蚀骨的疼痛。

共作百年人。

顾青青苦笑，若是他能多一点真诚，只怕这五个字会更有力度，只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她已经找到了毕生挚爱，而且她的挚爱也深爱着她。

桑榆接过礼物，那是一串很美的珠花，上面的桃花星星点点，似流萤，又像烛火，粉而白的颜色更是横添一抹娇嫩。

桑榆把玩着这串珠花，笑道：“这东西我用不上，不如送你。”

顾青青并不推辞，她很自然地接过了珠花。就在桑榆带着期许的目光望向她的时候，她却一个转身，将珠花戴在了顾珊爱的头上。珠花和小披风相得益彰，更是美不胜收。

人群似乎睡醒了一般地发出一阵攒动，原来是摊主拿出了本次最贵的宝物——**钏。人们拼命地向前挤着，只为能第一个看到谜题，或者能一睹**钏的风采。慌乱之中，顾青青被推到了桑榆的怀里，像是上天注定一般，又好像是故意为之。

待顾青青回过神来时，身边的熟人只剩下了桑榆一个。桑榆解释说：“刚才我们走散了，你哥哥兴许在那边，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顾青青莞尔一笑，她知道这又是一场把戏，便索性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道：“我有些累了，不如我们休息一下。”

“好啊！”桑榆的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天知道他为这句话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欣喜地坐到顾青青身边，兴高采烈地说，“刚才那个谜题你怎么会猜不出来呢？那答案可就在《礼记》之中。《礼记》曾有言‘五十曰艾’，两个‘艾’字便就是……”他说不下去了。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向顾青青告白，就像他梦中梦到的那样。

顾青青叹一口气，论年岁，她是桑榆的姐姐，加之她已经有了和子晗恋爱的经历，所以桑榆的所思所想她大概是能猜出来的。桑榆对她痴心一片，她不是木头，自然心中有数。可是仅仅是痴心一片就可以了吗？桑榆没有真诚，因为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世。顾青青每每想到这里便在心中给这一段姻缘打上了一个巨大的叉。她轻声说：“你既然喜欢字谜，我也就给你出一个。”

桑榆好奇地看着她，可在他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整个就凝固了，笑容僵在脸上，心却碎得无迹可寻。

“棠棣。”顾青青朱唇轻启，只说了这两个字。

棠棣，意为兄弟，是天启帝赐给子晗的字。

自从子晗去了万安寺后，子晗和顾青青便一直使用书信来往。子晗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两人的事情，便署名自己的字“棠棣”。久而久之，顾青青也就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意味着什么了。

顾青青起身欲走，桑榆却一把抓住了顾青青的手腕。顾青青隐隐觉得手腕在发烫，她转身，却见桑榆红着眼眶，几近哽咽地问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顾青青将手腕从桑榆的手中抽出，她回答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话音未落，顾青青已然转身，干净而彻底地离开了。

刹那间，万千束五颜六色的烟花直冲天际，在黑夜之上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刹那间，天地犹如白昼，编织出内心最美好的梦想。

夜是纯净的玄裳，被人用泪水绣上了烟花。

这烟花，是桑榆为顾青青准备的。

顾青青站定，她闭上双眼，缓缓地伸出手去，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热。待她睁眼时，天地间只剩一抹素净的黑色。她转过身去，对着桑榆的方向微微一笑。

谢谢你，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