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灯如昼（一）（1/2）

兴许是为了让大家有一个美满的年，天启帝在元宵节这日下旨免朝一日。前朝后宫的人都像得了封赏一般的高兴。诸大臣即刻开始准备家宴，后宫诸妃也开始争奇斗艳。长安，似乎又变成了过年时张灯结彩的样子。先前的紧张浑然不见。

顾青青坐在房内，手里摆弄着新送过来的小披风。那是过年时她让裁缝们给顾珊爱做的，如今日夜兼程，也终于算是做好了。那小披风上绣的是桃花和云雀，金丝银线，华丽而不张扬，很符合顾青青的预想。她连忙唤来顾珊爱，准备给她穿上。

这小披风是红色的，穿在身上显人精神，再加上顾珊爱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便更显得可爱非常，甚至和故事里的小哪吒有几分相似。

顾好逑不禁赞叹道：“还是你心思细腻，知道珊爱适合什么。”

“话不能这样讲。”顾青青示意琉璃把顾珊爱抱出去，“她娘应当更懂。”

顾好逑摇摇头，提起这个他就郁闷，道：“你那两位嫂嫂，红玉只懂梳妆，碧云只懂诗词，竟没有一个明白孩子的心，这一来二去，我倒成了照顾珊爱的人。虽说这是做父亲的指责，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也总不能在孩子身上消磨了志气。”

“那哥哥的意思可是要留在长安出仕？那爹恐怕……”顾青青放下手里的针线，正色道。

顾好逑一笑，那笑容除了无奈便是遗憾，道：“爹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可是我并非做生意的料。这几单生意下来，更是觉得力不从心。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

“那哥哥未来如何打算？”顾青青问道。

顾好逑叹一口气，道：“娘身边不能没人照顾，百善孝为先，我总是要先考虑娘的感受。娘既然不愿我上阵杀敌，我便还是留在江南做生意吧。或许这样，娘会开心些。”

顾青青莞尔一笑，这笑里带着几分俏皮的意思：“依我看啊，你还是赶紧娶妻要紧。娶一位温柔贤惠的正妻，这样啊，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不是吗？”

顾好逑笑着摆摆手，心中却又勾勒出了那个在七夕节见到的女子，那个在醉仙居里又见一次的女子。他想她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定不是温柔贤惠之人，可是他就是喜欢她。他想，有些人，仅此一眼，便此一生。

晚上，街上人来人往，顾好逑抱着顾珊爱走在顾青青身边，琉璃则跟在身后。元宵灯节和七夕佳节有很多不同，元宵节的灯是高高挂起的，图的是一个好彩头，是男女老少皆可为之的活动；而七夕佳节的灯则是放在河中任其漂流，图的是缘分，是少男少女热衷的活动。从各个方面来看，长安的元宵节都比七夕节更隆重些，参与的人也更多些。

逛了没多久，顾珊爱就被灯谜吸引住了，这东西在江南甚是发达，甚至借此之手出了不少才子佳人的风花雪月。顾珊爱只是一个孩子，她看到的是那些时红时绿的灯笼挂着长长的穗，穗子上有谜题，而只要答出谜题，便能得到很多很多小玩具。她缠着顾好逑答了一个又一个，顾好逑绞尽脑汁，她则趴在他身上给他添油打气，甚是可爱。

“青青，你看这是什么？”顾好去撕下谜题，问道。

顾青青接过谜题，只见上面写着简单的两个字“艾艾”，要求是打一唐诗五言。

顾青青反复端详着这张小红纸，心想这两个字怎么可能映射出唐诗五言？这岂非是笑话一桩？她将谜题还给顾好逑，半怒半羞地说：“我才疏学浅，答不出来，还请哥哥作答。”

顾好逑神秘地一笑，竟然又将谜题塞回了顾青青手中，道：“好妹妹，这答案你是知道的。”

顾青青举起那小红纸，心想话本中曾经说到过：制作谜题的艺人通常会将答案用药水写在谜题的背面，一照光就能看到，为的就是防止出题人自己忘了答案。顾青青自信地一笑，装出随意的样子，顺手就把谜题举得高过头顶，正好迎着灯笼光线的方向。

光线穿过红纸，变得温柔而且随和，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红光，像极了少女羞涩的脸颊。

顾青青见那上面隐隐有字浮现出来，心中大喜，正欲簇近去辨认的时候，那小红纸却“倏”地一声被人从手心里抢走了。

顾青青又惊又怒地转身，还未看清那人样貌，言语却已经蹦了出来：“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敢抢本小姐的灯谜？”

待那人的样貌闯入她的眼睛的时候，她竟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整个人木木地立在那里，像雕像般，却又没那么僵硬。相反地，她是因为感情太过于充沛才动不了了。

是桑榆。

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棱角，显出温柔的样子。他微蹙的眉头被温柔掩盖住了，并不令人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