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着你的世界（4）（1/2）

莫名其妙地，我又叹息了一声。卡佳咬了咬嘴唇，似乎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看到了我脸上的忧伤。认真地说：“对不起姑姑，我无意让你伤心。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不曾问过我，也不曾管过我。如今为什么要看我呢？这么多年他都那么忍心地让一个孩子的心去承受人世间既定的亲情缺失，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拿这既定的亲情，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我明显感受到卡佳内心的伤痛，看来我那么确认给过他足够的爱，到现在却只是一点镇痛剂而已。我摇了摇头，对他说：“你不再是一个孩子，当初我就教你如何站在大人的角度去思考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教你站在他人的角度，去体谅那些无可奈何的人生。现在你就更加要体谅你爸爸的苦衷。对于你的母亲，我不想要去做任何判断，我也并没有认为你的父亲没有一丝的过错。我们抛开那些过去，去面对现在要面对的一切吧！从小我就教育你要做生活的强者，不要向与你照面的一切妥协。好了，我不想再说话了，这些年我对你花的心思已经让我找不到言辞了。打开视频，不管怎样这是你父亲对我的请求，作为一奶同胞的妹妹，又是多年不见，我应该满足他的心愿。”

卡佳没有说什么，打开了视频。在连线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很紧张，不知道16年的岁月，让二哥变成了什么样子，澳洲的风雨给他添了多少不同的成色，一直躲在澳洲不愿面对卡佳的他到底有多少的伤痛要抚慰。终于，画面上出现了人影，那是一张布满了胡须的一张脸，这张脸让我忽然想起了桑提亚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我的哥哥。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张白皙而俊朗的脸，在我想来即便年迈也只是面部发福，皮肤有些松弛而已。同时，我的样子似乎也吓住了二哥，二哥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雁呤是你吗？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一点也没有变。你看哥哥，已经老得很了。昨天回家，爸爸和妈妈都吓了一跳，妈妈说我的样子，比爸爸都还老了。”说话的时候，二哥抿着嘴，微微地露着快乐的笑，瘦弱的脸颊显得更加瘦弱了。红褐色皮肤映着脸上的沧桑，看样子他想要表现出一种特别的温和与快乐，也想表现出这些年他的人生充满快乐和丰富。

旁边站着敏佳，似乎她很喜欢这个从来不曾见过面的二舅，靠在椅子上，一脸愉悦地看着二哥。我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找不到话题，只好问敏佳：“敏敏，你二舅回来，住的哪儿啦？”敏佳对我灿烂地一笑说：“姨母，你就不要担心啦！爷爷奶奶在得知二舅要回来，就把东院的二楼给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爸爸还买了好些新家具回来。”“对呀！我现在有地方住，你就放心吧！雁呤。”二哥在旁边帮着回答。敏佳接着问：“对了，姨母，卡佳哥哥还没回来吗？刚才仓谷哥哥打电话说他们没去成火峰山。”我回头看了一眼，卡佳坐在床上，听到敏佳在问他，又看到我转过头去，忙低下头。我回答说：“卡佳，回来了，在洗澡呢！”敏佳听了我的话，有点醋意地说：“姨母真是的，总是惯着他。”说完这句话敏佳看着二哥说：“你不知道，姨母又多惯卡佳哥的，在姨母眼中，卡佳哥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是那么温和，却从来就没有看她对睿佳和我那么好。”

二哥很温和地看着敏佳的抱怨，样子就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这些年不见，没想到这个一直都很不喜欢孩子的他，既然充满了为人父的慈爱。我有些不可思议，在澳洲的16年，到底改变了他多少，除了容颜。“敏敏，你又在给你姨母怄气了吗？你姨母真是白疼你了。”妹妹来到了镜头前，看着我说：“姐，你没回来真是可惜，今天晚上家里可热闹了。”我没有接她的话，问：“爸妈睡了吗？”妹妹笑着说：“那里能够睡呢！十六年不见的儿子，害怕此生都见不到了。一见面简直就是稀奇宝贝了。”说完妹妹格格地笑了，二哥和敏佳也跟着笑了。原来一家团圆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在视频上，我们一家人几乎聊了两个多小时，卡佳始终没有出现在镜头里。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一直靠在床背上，拿着一本《光影世界》翻着。从他的动作和表情中，我知道他并没有把心思放在书上，我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波澜不惊。更让我思绪的还是二哥，从聊天到结束，他一直都未曾问问这个16年不见的儿子。我不知道是他害怕问，还是根本就忘记了这个儿子。

谈话结束，我站起来，感觉腿有点麻，岁月真的不饶人，年轻的时候坐上一天也没感觉，现在才两个小时就已经吃不消了。我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走到卡佳身边，他假装睡着了。我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从他手里拿过书。我知道他没睡着，但我却当他已经睡着了，就像很多时候，我明明已经猜透他的心思，只因为他想要不让我知道，我就当做不知道而已。

回到房间，忽然感觉浑身有些寒意。房间的摆设就像是原本就生长在这个屋子一般，没有任何的物件让人觉着多余。冷暖色调搭配也很和谐。对于屋子的布置，我似乎先天就有这份才能，少有几个知心的朋友来我家，都会绝的很温馨，对此我是有些欣欣然的。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九年，房子里一直都是这样的整洁、我习惯了清爽的环境和自己。

躺在床上才发现这一天过得好快，似乎刚刚离开了我的床，现在又到了深夜。但这一瞬间似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混杂在一起，让我感到脑子有些蒙。当然最清晰的还是我16年没见面的哥哥既然在今天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还有就是那些不知道是不是二哥诱发的回忆。我开始回忆二哥给我聊到的他16年的人生，他说他刚到澳洲的时候，在一家艺术中心做管理，没多久他就辞了那份工作，然后置身去了西北部的一个半农半牧的小镇，在小镇学校找了一份教美术的工作，然后在那个地方和一个寡居的历史老师同居，就在去年那个他叫做辛迪的女人患癌症去世，他忽然感到生命的无限危机感，也忽然害怕有一天他客死他乡，连一个亲人也不知道。所以在经过一年的思考和准备，他怀着忐忑的心回来了。

二哥在给我讲这些经历的时候，似乎有很多感触，我完全感受不到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说一不二，还有些负气和任性的男人。我想如果16年前，他有这般智慧，也不至于闹到妻离子散，离家出走。当然，二哥依旧很关心我的人生，他没有提起20年前的那段往事，只是用很感性地话对我说：“妹妹，认命吧！不管人多么地硬气，都是要向岁月低头的。有合适的就成个家吧！哥，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的人生圆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很痛，鼻子也很酸，如果20年前，他就这样对我说，我一定会感激他的。

想起二哥的变化，又让我思索鹤鸣现在的样子。思念不同时期的鹤鸣，好像成了我的习惯。在三十岁的时候，我就常常想他现在是什么样子，结婚了吗？有孩子没有？工作时是怎样的？有烦恼吗？又或者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地在职场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似乎我就这样地纠缠在我不知道的他的人生之中。而今，看着和他年纪一般的男人领着孩子，或者在饭局上一副官腔的男人，我也会想，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生活着。现在二哥的变化，二哥的领悟，我又想，他是不是也在思考着，如果当年再坚持一番，如果当年不那么负气，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