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贺语（1/2）

雨樱昨夜泡完澡直接就睡，倒忘了要插花，这会儿子想起来，便去花房里剪了些好看的植物花卉，打算来衬托蕊儿的鹿韭。她屈膝坐于簟席之上，手里侍弄着一枝紫铃兰，对着已经插好的鹿韭比了一比，看看合不合适，她也剪了一些木本的花枝，不过不是很搭，所以就扔在一边了。她备了一只小竹篮，在里面放了花泥，又把提梁剪掉，免得插花的时候提梁会对众星拱月的鹿韭起到一种阻碍的作用，又用一些小花随着自然的形态倾斜下来，花下的竹篮半遮半掩，光影变幻之下，那竹篮上形成的阴影便又是一种阴凉的暗纹了。

雨樱将花篮摆放好，细细欣赏了一下，心里挺满意的，只是鹿韭并没有用完，还剩了一枝，又另外有一只被她剪残了，十分可惜。雨樱叫人把剩下的残花烂枝收拾掉，打算把唯一留下来的一枝鹿韭连枝带叶、连花带茎的制成干花，然后找一块长宽合适的薄木板，刷上漆，将制成的鹿韭干花固定在上面，在木板上掉一根挂绳，挂于室内，拿来做室内装饰品。

武芊芊一离开张府，便偷偷的溜进了太尉府，去见她心心念念的一个人。

那人见她皱着眉头来了，不禁又取笑她，“怎么气哄哄的？谁敢招惹你？”

武芊芊便把在雨樱府上发生的事说了几遍，眉头仍是皱着，脸上的梨涡即使生气的时候也显得十分明显，“那个青环也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长安城有名的贵女，她竟然敢那么对我！”

那人拿着书牍，一脸的悠闲状，毫不在意地说：“人家女公子既然病了，你就不应该去打扰人家，你打扰了人家，人家侍女护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芊芊气急，指着那人便说：“你！你好歹也是我哥！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

“嘘！嘘！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现在不是你哥，我现在是万锦书的远房亲戚贺语。”

武芊芊的脑袋挨了一下，捂着痛处委屈巴巴地说：“人家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你还说我。”

贺语将书牍扔在案上，看着她说：“那是你欠教育！”

“我怎么欠教育了？”武芊芊也懒得置喙，干脆承认自己的错误，“好好好！大不了我向她道歉，我亲自向她道歉得了吧？”

贺语的脸上写满了“这还是我妹妹吗？”的问号。

武芊芊直接跳过他脸上的疑问，又忧伤起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被召回长安啊？像这样总是在暗地里躲着也不是个办法。”

“这件事情哥自有办法解决，你就别操心了。”贺语坐在窗框上，一点也没有为自己的前途感到忧虑，纵然带着人皮面具，也永远那么恣肆洒脱。

“我怎么能不操心？”武芊芊急得都快跳脚了，“你说，这万锦书可靠吗？你以前可是抓过她的！”

“可不可靠我现在不是都还活着吗？”他的脑袋靠着坚硬的窗框，看着外面春日融融的景色，他从前最喜欢在这土膏微润的日子里踏马飞奔了，如今虽假借了一个身份，行事却还是要小心——有些人的眼睛是不好欺瞒的。

“现在是还好好的，可是以后呢？说不定她是在利用你呢？”武芊芊简直不理解她哥为什么一直如此悠闲，她都快担心死了！

贺语听了，不以为意，“人与人之间，不是一直都是相互利用吗？”他的眼睛半盍着，像要睡去，他靠在窗弦上，一只腿拱着，一只腿掉在窗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嵌进窗里的画，带着光晕，神圣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武芊芊忽然有了一种非常可怕的猜想，以至于她都惊得跳起来了，紧张的看着她哥说，“她会不会是喜欢你？所以想把你绑在她身边！让你一辈子离不了她！永远都只能依靠她！”

她看她哥哥不回答，心里好像又猜着了几分，便觉得自己想的肯定是完全正确！其实她哥只是懒得理她而已。

武芊芊急起来了，她拽着她哥的手要她给自己一个答复，贺语有些心烦，直接撩开她的手，说了一句：“你该吃药了。”

武芊芊不依不饶，撒着泼，“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答复！你不能喜欢她，她已经嫁人了！我听说，她和刘衍恩爱得很呐！”武芊芊这么发疯似的吼着，好像她哥已经和万锦书热恋了似的。

贺语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告诉我你的脑袋是怎么回事？你脑袋和屁股长反了吗？”

“哥！”

“好，我现在非常镇重地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可能和万锦书有什么那啥啥的感情！”

武芊芊刚松了一口气，岂料她哥又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轻易来找我，除非你想让我死。”

“这是怎么回事？”武芊芊十分关心的看着她哥。

贺语看着窗外说，“你哥我如今是悄匿潜藏于此，若是让人知道我武青天在被贬途中折返，可是死路一条！”

武芊芊有些忧虑的说：“那、、、、、、你若没有按时到任，岂不也有罪过？”

“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没有人揭穿我。”他的眼睛是沉静的，静得像一汪水，是很深很深的深潭里的水，深得把他自己也沉了下去，连阳光也穿不透。

幽静。

深邃——

水面麟麟地动着，不平稳的，从里面冒出个人来，是雨樱。她喜欢游泳，在水里，像美人鱼，优雅——先围着游泳池游两圈，在天空里飞翔一般，脚踩在游泳池池壁上，一蹬！飞檐走壁似的升了老远。

她的身体旋转着，像在跳舞，心里想着，若是自己一直这样转着，会不会转出一个漩涡来，巨大的可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她的嘴憋着气，可是好像已经憋得够久了，她想停下来，可是她制造出来的漩涡却带着她一起转，她像一张纸，被水流摆布着。

青环等人候在泳池边上的屏风外，听见池水里传来几声异样的声音，便连忙跳进去，把雨樱救了起来。

“咳——咳——”

雨樱被救起来后趴在青环的腿上吐水，活像一条被淹死的鱼，肺疼。

青环的手像一只软垫子，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春风微凉，渗透着一丝冬日的寒气，让人想起雪峰上站着的渺渺仙人，孤高，冷傲，身上却罩着太阳的金光，亦冷，亦暖，雨樱的外公就是这样一个仙人。

雨樱四岁的时候外公就入了道了，道号玉缘上人，仙迹飘飘，没有踪影，后来雨樱跟着张简到了长安，他也跟着去了，暂居在长安城外的九宫道观里。

雨樱知道他喜欢鹿韭，打算去看他的时候就又问蕊儿要了七支“国中无色可为邻”的鹿韭，把它插在外公居室的花瓶里，拍拍手，欣赏一下自己的成果，很满意。

她坐在外公面前的锦席上，打算聆听一下外公的“教诲”——叫他说一下在外的见闻游历。

没曾想她外公看着她竟给她算了一卦！说：“你的姻缘快到了，估计过阵子你父亲就会催婚了。”

“什么！”雨樱心中有一万只***奔腾呼啸而过，“怎么可能？我还这么小凭什么对我催婚啊？”

玉缘上人的眼睛半开着，里面好像装下了整个星辰，“是真是假，过一段时间你不要来找我。”

“为什么呀？难道外公你不理我了？”雨樱原本很担心，可是想了想转而又说，“你算得到底准不准啊？我不相信！好端端的哪里来的姻缘？要说有桃花我还相信。”雨樱这阵子收到了不少情书，她的习惯性动作就是——看完情书放进火里烧了。

“不是桃花，是姻缘。”

外公再一次强调。

雨樱不知道她外公会说的这么认真，虽然他一向是个严肃的人，可是关系到终身大事，雨樱还是不正经一点好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莫非、、、、、、你看中某个人了，想跟我爹联起手来把我嫁给他！”

玉缘的头发并不是完全的白色，而是花灰色，神话传说里道家的仙人，头发不是全黑就是全白，玉缘头上的花灰色就好像他在这尘世里留有的最后一丝牵挂一样，始终不肯褪去——雨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纵使入了道，心里也免不了担忧。

“我纵然看中了什么人，也不可能和你爹联手。”

雨樱想想：也是！

她爹和她外公好像是有什么矛盾，雨樱每次去看外公的时候，她爹明明知道她是去干什么，却什么也不问，相互之间都当对方是个隐形人。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愿意相信你说的话。”雨樱瘪着嘴，玩弄着手里的小石子。

“你外公是玉缘上人，难道连算个姻缘都不会吗？”说着又掐指一算，对雨樱说，“真不愧是我的外孙女，你这一世里可以说是桃花不断。”

“切！”雨樱不屑一顾，她从小都被人追到大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