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姑凉们,大V章!(2/2)
猎户的情绪有些激动,好像兴奋大于哀伤。他道:‘我今早外出打猎,因为只是想出去打点野兔什么的解解馋,所以就带着我家的老母獒去了。没想到,方才我回来,竟然发现多吉捣坏了我关着它的铁笼子,跑到另外四只獒的笼子里,不仅也把那个笼子也捣坏,而且还冲进去将四头獒都给咬死了!’
猎户的语气很是亢奋,好像是他家的多吉干了什么大事一样,脸上满满的都是骄傲之色。
他急急的道:‘土司老爷诶,老爷,我的多吉可是獒神嘞,是獒大神嘞!去年我家的老母獒一窝一共产了十一个崽子,现在就只剩下多吉一个了,几乎全都是它咬死的!老爷,多吉得供起来,得供起来呀!’
土司老爷也深感其然,觉得应该把多吉供起来。现在多吉在周围的寨子里都是出了名的,是有名的一条凶獒。
就在土司老爷打算应准将多吉这条凶獒封为獒神供起来时,少爷的太太说话了。
少爷的太太是嘉吉的,一向见多识广,她听到多吉这条凶獒的事情,仅仅是吃了一惊,便十分不屑的道:‘不过是条獒狗,何必用得着供起来?它可是还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嘞!’
土司老爷一向对这个儿媳妇不敢有异议,便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少爷的太太道:‘有什么的,别管它了,打猎的时候就带上,它就是只獒,除了獒,它还能是什么?’
见少爷的太太对此不以为意,土司老爷也便打消了将多吉供为獒神的想法。
猎户有些失望的回去了,然而没一会儿便有消息传来,趁猎户不在家的时候,多吉这条凶獒把那条老母獒也给咬死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此事我并不在土司老爷身边,因而不知道土司老爷的反应。但是我只知道我的脑中只剩下两个字:獒神!”
“藏历一七二零年,冬十一月二十五日。
今天一早,土司老爷就下令将猎户家的多吉给当作獒神供起来了。
少爷的太太虽然在旁边撇嘴,但是第一次见到多吉的她,也被吓个不轻,没有再说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这条凶獒,今天跟土司老爷去看,大吃一惊。这条凶獒已经有半个多人高了!它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头小牛犊一样,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一样,总之,它不像是一条獒犬。没有任何一条獒长这个模样,没有!
土司老爷大为惊奇,连忙下令给猎户,以后饲养多吉的食物他随意去官寨里取用。
土司老爷不住的道:‘是獒神呐,是獒神呐!’”
这两篇记载看得梅朵惊心动魄,完全入了迷,连一旁奶娘和央兰请她去吃饭也一点也没听见。
仁青向桑吉和央兰挥挥手,示意她们她们走开,不要打扰梅朵,书就要看完了。而仁青则是让婆郎张罗着,自己先吃饭去了。
梅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一个獒犬的事迹简直比看一个英雄的还要心神忐忑。
翻过一页,继续看。
“藏历一七二一年,秋九月六日。
天呐,今天寨子里面出了一件让人震惊、无法相信的事情。猎户巴桑次仁带着獒神多吉外出打猎。他们这次去的地方有些远,距离官寨有十几里地,那边是一大片草原和树林交杂的地域,猛兽更是无数。
近半年来,多吉獒神已经声名远播。不管是哪家的獒见到它,都会畏惧的退后匍匐在地。它孤自便能捣乱一群草原狼的窝,有它看守的牛羊群,哪怕是放在再远,也从不会丢失一头。人人都说多吉是真正的獒神。
但是今天它干的事,却远远不是之前的事情能够媲美的。它,它咬死了一头老虎!
猎户将多吉关进家中的笼子里后,便赶到官寨来向土司老爷报告。
土司老爷很激动,鞋都没穿的就出去招呼猎户上来。
巴桑次仁被上了碗酥油茶。他激动的喝完了来自土司老爷的赏赐后,便向土司老爷详细的说了当时的情况。
‘我带着多吉是想出去捕捉一头鹿的,所以到了很远的地方,终于见到了一片庞大的鹿群。我和多吉在旁边埋伏着等候着机会。就在鹿群都安然吃草时,我让多吉冲向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头公鹿。
但是没有想到,这头公鹿不仅是我们的猎物,还是一头隐藏在远处的一头虎的猎物。这头虎很聪明,我和多吉之前丝毫没有发现它,多吉连它的气味都没有嗅到。
我一见多吉冲上去,便想立刻召唤它回来。但是没有想到太晚了,多吉和那只虎已经撞上了!
四周的鹿群转瞬间跑得一干二净。我的眼前,偌大的草原就只剩下多吉和那只虎相对而视。那个时候,我看到多吉的毛发在阳光下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美极了。一瞬间,我还以为那是传说中海蓝兽的毛发颜色呢。可是还没等我从多吉美丽的姿态中回过神来,多吉和那只老虎就已经冲到了一起!
说实话,当时我除了有些紧张以外,根本没有一点对多吉的担心。老爷呀,您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有见过多吉了,您可是不知道它长到多大了!它现在高的都快赶上了一个人的高度,老虎站在它面前,就跟一条狗站在一条大獒面前一样。
多吉简直就有一头熊的体形!’
说到这里,巴桑次仁口干舌燥的再喝了一碗酥油茶,完了扁扁嘴,似乎是尝出来了土司老爷官寨里的酥油茶有多么美味。
在土司老爷一声咳嗽的催促下,巴桑次仁接着道:
‘我的多吉和老虎打起来了,战斗的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过程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轻松。土司老爷,那可是草原上的霸主老虎啊!我的多吉直接就是一爪子拍下去,准准的就划过了老虎的咽喉,那老虎被一击毙命!
别看多吉的体形像是一头熊,可是它的反应就是一条獒!它挥爪的动作快极了,我几乎什么也没看见,那老虎就已经倒在地上开始抽搐了。好半晌后,那老虎不再动了,我才养够了胆子上前查看,一看,从咽喉处流出汩汩的血,那头老虎已经死绝了。
老爷啊,多吉的确是獒神呐,它能够一爪把老虎打死呀!
老爷,那头死老虎我已经为老爷带来了,就在下面的院子里。老爷,找个手艺好的,一张完全的虎皮就能剥下来。’
猎户巴桑次仁花了好长时间,终于将獒神多吉是怎么把老虎杀死的给说完了。土司老爷一家听得都在堂中愣住了。我看向少爷的二太太,看见她眼中满满讶色,这一刻,仅仅作为书记官的我便从心中涌上来无尽的骄傲,谁叫嘉吉家不曾有过这样的獒!
少爷的二太太一向看不起我们贫穷的雪贡家,这次,她也被震到了吧?
土司老爷高兴的下了楼去看那头了无生气的死老虎,并且重重的拍着猎户的肩膀,要立刻就去他家去看望獒神。
可是猎户却说多吉今天累极了,休息一晚,明天才好生龙活虎的让土司老爷观赏。土司老爷大笑着同意了,打算明天再去看。”
“藏历一七二一年,秋九月七日。
土司老爷死了!
今天一早,土司老爷就兴致勃勃的要去猎户家里看獒神多吉,但是没有想到多吉并未如同猎户昨天所说的那样生龙活虎,反而很是饥饿的样子,很狂躁!
猎户给多吉建了更大更坚实的笼子,可是多吉只是在笼子里面朝着笼子外面正对它站着的土司老爷吼了一声,土司老爷就猝死了!
少爷成为了新的雪贡土司,少爷的二太太现在成了土司太太。
现在的土司太太说多吉根本不是獒神,是邪恶的化身,是恶魔的附体,竟然让新的雪贡土司把猎户和多吉都赶出寨子!
‘天呐,将獒神赶走,以后还有什么来保护雪贡家啊!’我愤懑的道,我看到了刚当上雪贡土司太太的这个女人眼里得意的光芒。我冲到新的土司老爷面前,请求不要把多吉和猎户赶出去。
所有的人都跪下了,但是新土司太太却不答应,她强调着是多吉把老土司给吼死的!
天呐,天呐,她说的是事实啊!按照雪贡家的律法,猎户和多吉都是应该被处死的!可是……可是……
没有人敢说一个字。多吉确实把老土司给毫不犹豫的杀死了。
然而,新土司对于多吉和猎户的处置也很犹豫,看得出来,他也不忍心。因此,新土司下令,就先把猎户和多吉关着。”
一连两篇节奏紧凑的记载,让梅朵的心猛然被拔高,又倏地从天上落到水里。
这只叫做多吉的獒杀死了一只老虎?!太疯狂,也太凶悍了!
纸上写着猎户看到了多吉的毛发显出了浅蓝色,猎户甚至都以为是海蓝兽的毛色,但是人人都知道,海蓝兽的体形要比普通的藏獒还小,根本不会是多吉这个模样。
梅朵看得心神激动。谁说多吉没有可能是海蓝兽的?这样的毛发颜色,这样的威严,这样的能力,它很有可能就是!海蓝兽也能基因变异呀!
一转眼,就看到了最后一页纸,注意到仅仅只剩下一篇记载,梅朵急忙看下去。
“藏历一七二一年,秋十月二十一日。
关于对多吉和猎户的处置,已经放了有一个半月了,土司太太天天在土司老爷耳边催促,不止是土司老爷,连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今天,来了一批外乡人。
他们的打扮很奇特,进入官寨后一拜会老爷,找了名通司一说,原来是一批汉族人。
这批汉族人扛着一个棺材,很沉的样子。他们的头领说家里的老爷去了,生前希望去拉萨朝拜一番,因此他们一家子的人便抬着老爷的尸棺不远千里亲自抬去拉萨。
土司老爷很敬佩,询问他们有什么要求。
这群汉人的头领说,听闻我们的寨子里有一头凶猛的獒跟猎户犯了罪,他们万里奔波就差能够保护他们的人和獒。这批汉族人希望从土司老爷手里买下多吉和猎户的性命,跟着他们离开寨子。
土司老爷有些犹豫,但是土司太太却一直在旁边说要让土司老爷答应这些汉人。
土司太太悄声道:‘反正留着那条獒和猎户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卖给他们换银子呐!’
在土司太太不断的诱哄和回娘家威胁下,土司老爷答应了。不过因为怜惜多吉和猎户的命运,土司老爷并未向这群汉人多要银子。
汉人们多谢了土司老爷以后,交了银子,领着多吉和猎户都离开了。他们不会在寨子里面多做停留的,因为朝拜就是要吃苦,一路要睡在地上,一路要乞讨食物。
寨子里的人都对这样处置多吉和猎户很满意,我也是一样。只不过,我总感觉那群汉人的眉眼之间有一股凶气,不像是偶尔见到汉人柔弱不堪,反而个个五大三粗,一身蛮力的模样。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刀剑,一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
我以为……以为他们是强盗。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多吉。它的体形仍然是那样庞大,它已经两岁了。
它才两岁,便已经做出了那么多让人吃惊的事情。它会成为一个传说的,会的。”
第五节蓝宝你真的是海蓝兽嘛?
终于将书记官记载的所有关于“虎獒”的事情看完,而梅朵也被这神奇的事情震在座位上,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几篇书记官简单的记录,一个关于虎獒的传说。
梅朵靠在椅子上,两手捧着书,依然想着虎獒的事情。仁青已经吃完了午饭,用饭堂里出来,重新在梅朵身边坐下。
仁青看看她,看看书,再看看藏在薄毯下面,篮子里面的蓝宝,撇嘴摇摇头,充分觉得蓝宝肯定不是海蓝兽。
奶娘和桑吉见到主子终于把书看完了,很高兴,在旁边急急的说着要梅朵赶快去吃饭,然而梅朵哪有那个吃饭的心思!
她一把将薄毯从身上拿开,扔到了身后,随便谁会接住。两眼放光的盯着小篮子里面的蓝宝,那家伙睡得香极了,鼻尖上面湿漉漉的,还有个小泡泡!
梅朵伸出一个指头,把小小的泡泡戳掉。
炸掉的小泡泡散了些水渍在蓝宝的鼻子上,蓝宝努努嘴,动动鼻子,眼皮子紧了紧,依然睡得香。
梅朵摇头,内心大叹:果然是海蓝兽,睡起觉来稳如泰山不动神尊,当之无愧的草原霸主啊!
赞叹完毕,还是那根戳鼻水泡泡的手指头,对准蓝宝的脑门就恶狠狠的敲了起来。
“醒醒醒醒醒醒醒醒……”最后一弹鼻尖,“醒!”
被蹂躏的蓝宝一睁眼,便被午日还算温和的阳光刺了眼睛。两只雪球小爪子往眼睛上一捂,转动脖子将脑袋埋进了铺的软软的篮子里。
这条懒狗!
梅朵怒,伸手就揪住蓝宝的尾巴:“你个懒狗,你特喵的真的是海蓝兽,啊?海蓝兽真有你这怂样的,啊?你敢给老子说真的是你把多吉打死的,啊?特喵的,人家多吉能够杀死老虎,你能杀死一条猫就算不错了,啊?是不是只要毛发泛蓝的的就都是海蓝兽,啊?你特喵的怎么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威风凛凛,啊?看看,看看!”
梅朵一把将书打开放到蓝宝的跟前,狂骂道:“什么叫海蓝兽,啊?人家身材巨大,跟老虎比都是巨形兽,啊?人家一岁的时候能咬死几乎十条小獒和一条老母獒呐,啊?人家放羊放牛,不用操心的,啊?你个懒狗别睡啦,你给老子起来看看,你除了毛,哪一点有海蓝兽的霸气侧漏啊!啊?!”
蓝宝被梅朵吵得暴怒,扭头嘴一刁,就将那本珍贵的史实资料咬进嘴里,一阵摇头晃脑的就是狂甩。它的两条前肢受伤帮不了忙,于是就从篮子里坐了起来,两条后肢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朝着被咬固定的书就是一阵毫不客气的狂挠!
挠,挠,挠!特喵的,不对,特嗷的烦死了!
没一会儿,这本书就变成雪花片片,不成书样了。
见之,梅朵大骂“没出息”,又是两只手抓住蓝宝的耳朵,前后,前后,立起,抖动!
受到极大侮辱的蓝宝一口吐掉撕扯的稀烂的书,两条前肢举起,勉勉强强的挡住了耳朵,面向篮子里面的棉花小垫子就是一个猛子的栽了进去,一副癞皮狗的模样。
梅朵恨铁不成钢的在它毛茸茸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这家伙扫扫尾巴,坚决不理会恶劣至极的主人。
婆郎、央兰和奶娘这三个下人已经被梅朵冲蓝宝的一通狂骂给震懵了。大小姐这是受啥刺激了?
确实,是受刺激了。
从书记官的记载中便可以看出,多吉绝对是一条千年难得一见的怪獒、凶獒。这点不用怀疑,这不是传说,起码梅朵的阿爸就是见过的。
多吉从小到大,都是周围獒中的霸主,两岁时,更是以一爪毙命老虎而达到獒一生中的顶峰。
獒神,这是人们信任它、喜爱它的称呼;虎獒,这是人们给它的荣誉,是它的业绩,也是它的光荣,这绝对是前无古獒,后无来犬的独一无二的荣耀!
可是!
特喵的蓝宝这小怂干了什么?!
至今梅朵都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多吉那个大力金刚獒犬就是被蓝宝干掉的,虽然还损失了秋秋……
蓝宝是什么体形,迷你獒哇,多吉呢,一代虎獒大型熊啊。老天爷,你让她怎么能相信是蓝宝干掉了多吉,还只是背上有了个洞,仅有两条前肢骨折。告诉她真相吧,就是多吉自杀,把蓝宝压成重伤的吧?
望着还在扭屁股的蓝宝,梅朵觉得三观已碎,不必捡了。
几个人里,唯一感到有些想笑的就是仁青了。很难得的能看见梅朵这样耍性子撒泼的模样,就跟被她惹烦炸了毛的海蓝兽一样,瞪眼鼓着脸两边的腮帮子,跟鱼一样整个脸进行大喘气的规律运动。
仁青不禁轻笑了两声,声音就好像现在正在吹拂的轻风,柔柔和和,带着一些骚动的意味。
他将蓝宝一甩头扔进梅朵怀里的烂书拿出来,白皙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皱起来的地方展平,虽然有被撕碎失去的地方,但是也争取将每一页都恢复原样。
央兰看得眼睛都要冒桃心了。
奶娘桑吉在央兰脑袋上一打,喝道:“瞧瞧你那规矩!”央兰立刻恢复了正常。
梅朵又发了会儿愣,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意识到饿了。
“奶娘,把这没用的家伙放回屋子去,”梅朵将篮子递给桑吉米玛,“央兰,去去去,拿吃的,饿死了。”
梅朵因为被獒神虎獒的给刺激到了,中午可是美美的一顿大吃。酥油拌洋芋泥,羊排,荞面馍馍加蜂蜜,再来一小块香喷喷的奶酪。
“香!”梅朵塞得满嘴嘟囔道。
坐在梅朵后面吃饭的央兰笑得开了花:“好吃你就多吃点。”小样还会打广告?
吃饱了饭,见得管家当秋还没有下来给她说阿爸忙碌完,梅朵便回屋午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午饭吃得太多的原因,她一中午睡得都不是很舒服,迷迷糊糊的就到了下午。
她记得在梦里,有无数人的影子闪过。一会儿有弟弟旦真贡布举着刀,刀上还滴着血,面目狰狞冲她吼叫,一会儿有达杰索朗立于空旷无垠的草原之上,一张坚毅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却接过了一个新娘。那一身极其喜庆红衣的新娘扭头面向她,梅朵一看,原来是她的好妹妹达瓦卓玛。
“月亮从东山顶上生升起,美丽姑娘的面容就浮上了我的心间。”
达杰索朗牵着达瓦卓玛越走越远,突然,又有一个英俊后生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追着达瓦卓玛而去。仔细一看,原来是木匠果日边巴。
她的梦中闪过无数人的身影,有雪贡土司的,有二太太的,有奶娘桑吉米玛的,也有侍女央金兰泽的。她记得恍惚中小白玛举起了专门砍脑袋的大砍刀,吼声震天的冲她道:“大小姐,我替你报仇!”
她睡睡不着,醒醒不了,明知陷入梦中,也不焦急,看着每个人的脸从面前闪过,直至……
穿着那日订婚时一身金黄色锦袍的仁青诺布,如同水纹般汇到了眼前。他抿着嘴,平日里显得木讷的脸这会儿在梦里显得既冷静又冰冷。他红红的嘴唇张开,一阵好像清澈流水般的声音便在梅朵的耳边响起:
“梅朵你真漂亮。”
不知为何,在梦中还会说这句话的仁青让梅朵忍不住嗤笑出声。仁青有时犯傻,有时聪明,有时平静,有时癫狂,但从来没有哪次是像梦里这次一样,冷着脸的说出夸赞她的话,眼中不带一分羞涩。
梅朵便是这样从梦中笑醒的。她喘着气的从梦中笑醒,眼角还带着点滴的泪水,看起来既娇弱又美丽。
门外守着央兰和奶娘听到屋子里的动静,便进来服侍主子收拾服饰妆容。
仁青还是和上午一样,在梅朵房门口不远的地方、在栏杆旁边坐着,又换了本书在看。
梅朵收拾好以后出门,仁青扭头看她一眼,好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瞥便收了回去,但是梅朵发誓,她从中他的眼中看到了“懒猪”二字!
哼。
梅朵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在栏杆旁边站定。她展开了胳膊,任午后的秋风吹佛着脸庞。她一低头,看到木匠又重新出现在了院子里,身旁没有女人的纠缠,很难得的在认真做木工。
梅朵想起他和拉姆早上出去,拉姆应该是有有关二太太的事情要予他说的,这会儿都说完了吧?
她正想扭头吩咐央兰下去去叫木匠上来聊聊天时,在大小姐身上绝对装了雷达的木匠正好抬头。
一看到大小姐在,果日边巴的眼中就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甚至都忘记了手上还拿着刀,高高举起就向梅朵挥手。
梅朵嘴角扬扬,向他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仁青见到梅朵和木匠的互动,一蹙眉,很有骨气的拿着书起身进屋了。眼不见心不烦,同样帅的人相看两生厌。呸。
婆郎干笑两声,搬着椅子、桌子的就跟着主子回屋。
果日边巴见到大小姐让她上楼,乐得放下手中的活就上了楼去。
正巧这会儿卓玛在外面逍遥了一天刚刚回来,见到木匠收拾工具的背影,本来想跟他打个招呼,但是一想到阿妈的警告,和她就要嫁到汪觉家当土司太太的身份,抿了嘴。
将马匹交给下人后,便径直上楼。
木匠就跟在她的身后。
卓玛以为木匠是舍不得她,想要跟她来说说情话的,所以心里面很是欢喜。想着就算是她以后当了汪觉家的土司太太,现在也是还可以跟木匠好的嘛。而且,木匠日后脸烂不烂的也没准,她会向阿妈求情保他的。不过,要是她真能嫁到汪觉家了,木匠烂不烂的脸的就跟她没关系了,谁还在乎一个当木匠的奴隶?
卓玛故意走的很慢,等着木匠赶上前来,轻轻的拉住她的胳膊,跟她说他绝对不会因为二太太的警告就离开她,跟她说他要一直跟她在一起。拉着她的手,将她拥抱……
“二小姐您让让,小的着急去见大小姐呢。”
幻想瞬间破灭。
卓玛扭头,一张虽稚气满满但却不失娇美的面容露出了愤怒,将娇美之色减了几分。
她就挡在楼梯口,怒道:“你说什么?!”
木匠很明显不愿意这个时候惹二小姐生气,毕竟大小姐还没有明确的告诉他到底还用不用勾引二小姐。于是,立刻收了着急上楼的神情,摆出了一向秒杀少女少妇的后生阳光灿烂笑,柔声道:
“二小姐今天一天不见踪影,可是让我担心死了,”边说边上前拉了卓玛的胳膊,再顺势慢慢牵上了卓玛的手,“二小姐可想过我?”
他虽是笑着,但仍是眼露伤心,眉头有点轻皱,摆出了一副伤情人强颜欢笑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又酸又痛。这种面容对卓玛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正是一大杀伤性利器!
卓玛顿时就敛了怒容,心从钢铁软成了春水。
她急急的反握住木匠手:“我当然是想你的,当然!我……我只是今天被我阿妈的话惊到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边巴,你,你不要伤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害怕见到你。”
木匠自然也是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
他点头应道:“二小姐你是珍贵身子,自然不用时时惦记着我。只是,我想知道二小姐的心思。若是你怕太太责怪你,那咱们俩便再无关系,若是你不怕,我哪怕舍去一身性命,也定是要和二小姐做一对儿苦命相好的。”
卓玛再狠再顽劣,也终归是个小丫头,更何况还对木匠果日有情。木匠这么一说,卓玛心里面立刻就乱了。本来她就希望木匠能够说出“什么也不怕,也要跟你在一起”的这种话,如今听到了,更是高兴坏了。
她急急抱住木匠的胳膊:“我自然是愿意跟你在一起的,只是,你也听拉姆说了,我阿妈和阿爸要把我嫁到汪觉家去,我没办法呀。”
木匠急着上楼,哪有那么多心思跟二小姐在这里纠缠。想着大小姐该在上面等急了,于是忙忙安抚着二小姐说:“只要二小姐你能坚持下去,我就能坚持下去。要是二小姐你哪日不需要我木匠了,我也不怪念二小姐,因为我知道,二小姐的心是跟我在一起的!”
“边巴……”卓玛闻言都泪水盈盈了。她没有想到木匠果日对她用情深至此,顿时,她就决定了,哪怕日后不能和木匠在一起了,她也要保下他!若是能把木匠当作陪嫁跟着她去汪觉家就更好了!
见到二小姐的眼里重新有了脉脉柔情,木匠松了口气,然后道:“可怜我想多跟二小姐说会儿话,但是无奈大小姐又不知道叫我什么事情。二小姐,要不然你跟大小姐说说去,这样子我就不用去了。”
他故意说成不乐意去见大小姐的样子,一方面是避免二小姐的妒意,另一方面是撇清与大小姐的关系,省得二小姐怀疑出什么。
卓玛自然信了,只是……
“这……这不好吧,你是那个傻,呃,姐姐的奴隶,她叫你自然是有事情的。”卓玛声音小小,自从上前亲眼见到梅朵打她阿妈以后,她就有些不敢与梅朵正面交锋了,鬼知道她会不会也被打。
不去跟大小姐说?倒是正和了木匠的意!
于是木匠怜惜的握住了卓玛的两只手,安慰着:“算了吧,大小姐那样凶悍,我怎么舍得让二小姐去。二小姐放心,只不过是我最近领了老爷的命,要给大小姐做个桌子,大小姐不会为难我的。”
卓玛有些暗羞的点点头,挣开木匠的手:“那,那你就快去吧,我……我姐姐发怒了可不好。”
一想到那天梅朵的连环踢,卓玛的脸面就是一僵:“你,你要是被她打了,就叫我,我就在……”
“放心吧,二小姐。”不愿意再和卓玛废话,木匠一转身就从卓玛的身前上楼去了。
看着木匠的背影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敢,卓玛不禁感动。不过为了避免和梅朵碰面,她还是慢慢的上着楼台阶。
第六节来自侍女尼玛拉姆的消息
梅朵在上面等着,一看卓玛和木匠遇上,就知道要费些时间,于是回了屋里坐下,踢一踢篮子里的蓝宝。蓝宝嗷一声,今天主人欺负它真是欺负的太厉害!等它好了,嗷!
木匠进了屋子,跪下行礼:“见过大小姐。”
梅朵挥挥手,也不讲那么多规矩,指了个小凳子便让木匠坐下,慢慢说。可是,梅朵不讲那么多规矩,不代表看木匠不顺眼的奶娘和央兰不讲规矩。
木匠一看奶娘那眼睛瞪得滚圆,央兰这小丫头的小脸气得直抖,立刻就知道他不受待见了,于是讪笑道:“我站这儿就好,坐了一天了。”
梅朵也不强求,点头,道:“那就不浪费时间了,说吧,今天拉姆有什么事情给你说了?”
木匠舌头在口腔里动动,润润嗓子。
“哦,拉姆说,二太太打算把柯西头人的太太带回官寨里来呢。”
“哦?”梅朵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柯西头人能答应了?”
木匠点头:“小姐你听我慢慢说。柯西头人的太太叫格绒。起初是二太太生病的时候,见格绒照顾周到,便想要收格绒做身边侍女,等日后回来了也把格绒带回来,但是没想到柯西头人不愿意。听拉姆说,后来二太太就威逼利诱。
二太太见柯西头人不愿意,便答应柯西头人,说能说服了土司老爷收格绒作三太太,只要格绒能够再为土司老爷生下一儿半女的,二太太就求土司老爷再给柯西头人分两个寨子,好让柯西头人的两个儿子都有寨子管。然后二太太又威胁柯西头人说,既然柯西头人不放格绒,二太太也能把格绒抢过来。
最后,柯西头人就无奈的答应了,还求二太太能够好好待格绒,能放格绒偶尔回去看看孩子。”
梅朵递给木匠一杯水,木匠感激的接过,捧着水杯半天舍不得喝。
“小姐,您说那柯西头人的太太就那么好,值得二太太给出这么多好处也要收到身边侍候?”
梅朵垂眉,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己也拿了一杯水慢慢喝着。
木匠有样学样,也拿着水杯一点一点抿,总觉得快点喝完就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他看向大小姐。
大小姐的辫子又黑又亮,一张白皙精巧的小瓜子脸,上面黑似琉璃宝石反着光的眼眸,水汪汪的被扇子似的眼睫毛遮挡着,更得的有魅力又勾引人。直挺挺的鼻子,皮肤好的一点毛孔都看不见,就像是时时刻刻的被雪山水滋润着一样。
红红的嘴唇微张,里面像一个个小贝壳的牙齿露出一两个颗来。唇瓣接触了水杯,素手一扬,便有一小股细流进入口中。姿态优雅又闲漫。
木匠注意到大小姐的咽喉一动,修长白嫩的脖子动起来格外诱人,诱得他忍不住也“咕咚”一下。明明他没有喝水,却感觉跟大小姐一样,身体里面有了一股水的滋润。
并未注意到木匠的眼光,梅朵将水杯放下,冷笑道:“我才不相信能有多好的人,值得二太太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二太太要不是傻了,要不然就是另有所图。呵,拉姆可跟你说二太太傻了?”
木匠摇头:“没说,要是傻了老爷早都高兴坏了。”
这话说得。
梅朵送他一个白眼:“随随便便就说真话,以后少说。”
木匠笑,只觉得大小姐连翻个白眼都漂亮有魅力,比二小姐翻得死鱼眼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梅朵呼口气,看着木匠:“今天这件事情麻烦你了,水喝完没?”
木匠摇头,他才没有喝完。
梅朵起身:“那你慢慢喝,我麻烦你这么多次,这没什么东西给你。正好前段日子家庙里的喇嘛给了几个护身符,我给你拿一个去。”
边说就边进了里间去拿护身符。木匠受宠若惊的站在外间,看着大小姐离开的方向,心“砰砰”直跳。大大大大小姐给的护身符?
激动的连喝水都忘了。
梅朵很快便拿了护身符出来,是个大红色的护身符,可以挂在腰间。正面写着“护身符”,反面写着“佛祖庇佑”。梅朵站在木匠面前,将护身符往他眼前一递。
“给,这是庙里的喇嘛们念过咒的,能够去除厄难,保佑平安。”
木匠急急的一口将水喝尽,握着水杯道:“大小姐,这杯子也脏了,要不然我拿走吧?”
梅朵觉得他说的也对,便点头应了。
木匠珍惜的将水杯放进怀里,然后两只手在袍子上拍了拍,一张俊俏的脸上显着点红,看起来俊美异常。
双手接过护身符以后,木匠连连行礼给主子道谢:“多谢大小姐,这护身符我一定天天挂在身上,将大小姐的恩情记在心头。”
梅朵也不在意,这只是一个收买人心的东西,她又是实在没送的,而且她也不信护身符的什么避邪保佑功能,都是迷信。
唉,一说到迷信,梅朵又汗颜,最近总是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的,完全不理会佛祖,全凭她自己的心情。
“恩,对了,卓玛的事情,你还是上点心,”梅朵交待道,“毕竟汪觉土司也不一定就能选上卓玛,选上了也要见一见的,见了也不一定能看上。总之,别管二太太怎么说,你的主子是我,她要是敢划烂你的脸,你看我怎么收拾她!你就安心吧。”
梅朵说话说得顺溜,说得霸气,不仅将二小姐贬低了一顿,还将二太太也编排了一通。
得了大小姐的承诺,木匠的心一下子就安了下来。听到大小姐为了保护他,连二太太也能得罪,顿时更加对大小姐感激,死心塌地。拿刚才二小姐的反应做做比较就知道了。二小姐连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得罪大小姐,等到时候二太太对他动手了,二小姐哪里有胆子来保护他?
二小姐还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梅朵正打算把木匠打发走,一转眼又想到了今天看到的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工,好像是在拿刀砍木头,于是不解的问道:
“你锯木头怎么不用锯子呀?”
“锯子?”木匠一愣,表示这个名字很陌生,“那是什么东西?”
恩?梅朵眼大睁,这边的木匠还不知道锯子?之前拉巴茸家她没有和木匠有过接触,因此不知道他们的干活工具,今天随口一问,怎知藏地竟然没有锯子?
不是吧?
“就是用来把木料锯断或锯割开的,一边是把手,一边是齿状的金属薄片,锯木头很快的。你回去鼓捣鼓捣,挺简单的。”梅朵略略解释道。
木匠在木工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他在脑中想了想,便大概想出了锯子的形状,高兴的向大小姐道了谢。
此番与大小姐的谈话令木匠很是高兴,大概临近傍晚时,他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大小姐送了他护身符,那他也该送给大小姐件礼物。他回去就去弄那个什么锯子,保准会把梳妆台造的美美的!
木匠走后,仁青又从房间里出来,冲着楼梯口递个不屑的眼神。
这时,管家在楼上面冲着院子里唤道:“泽里,去下面的科巴寨里叫个人过来,老爷要给汪觉土司送信!”
“哦呀!”守门的家奴甲他泽里高高应了声,然后就出门去找信使来。梅朵在屋内听到管家的声音,浑身一凛,阿爸他终于把信写完了。
她就站在门外,面向西方而立,似乎能够透过无边旷野,翻过千山万水,穿过高墙大院,看见那个在她梦中娶了别人的男人。
她爱他,真心爱……过。
她不会让她的复仇毁了他的生活。尽管他已经因为她的死而同样选择为她复仇,但是只要她不出现,不与他相认,他便一定会比与她相认过得好。
她坚信。
看着那个姑娘脸上露出从没见到的怀念神情,带着落寞,带着伤心,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被她染上了思念与决然。
仁青不知道她在思念着谁,也不知道她的决然是在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但是,他希望那些事情与他和她的未来不要再有联系。
他静静的走到梅朵身边,高大带着安全感的气息让梅朵在一瞬间以为是那个人的身影。
梅朵扭头看向仁青,仁青直面前方,更显棱角锐利的侧面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辉。他白皙好像牛奶的皮肤这时候显出古铜色来,有一种男子汉的形象正在构建。
梅朵看的有些痴了。
那个人便是这样,不管走在哪里,都好像身上带着太阳的光辉,永远露着坚毅的表情,永远不轻易言败。
仁青转头,看见梅朵有些迷乱的眼神,忍不住一笑,露出了惨白的牙。
顿时形象坍塌。梅朵的眼神一瞬间恢复清明。转回头大感失望的叹口气,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和那个人比的,尤其是——
这个二傻子!
等到几近日落时,梅朵终于听到上了四楼的信使又风风火火的冲下楼去。信使跑进院子里时,梅朵看到他背后的包袱里鼓鼓,显然牛皮包了不少。
科巴寨里有不少专门饲养的用来送信的马,但那是供信差用的。信使的马在官寨里好生伺候着,百里挑一的好马,一日千里。只见作为给汪觉家送联姻信的信使是个年约三十岁的汉子,一看那面目便是极其忠诚,并且能吃苦耐劳的。信使从官寨里牵出了最好的马,一蹬腿上马背,便绝尘而去!
终于,走了呢。
自从昨晚知道了达杰要娶妻的讯息,她便一直心神不安。而今,不管那联姻信是不是她乐意的,这件事情总共是有个处理了。
走吧,走了好,走了她也就能死心了。
心里面不断的这样给自己说,可是,看着那一路的扬起的黄雾尘土,看着那弯曲的道路带着信件驶向远方。似乎在那奔腾的马蹄与她的心脏之间拴着一根锁链,硬生生的将某样感情从她的心里剥离,生生的,强硬的,哪怕她挽留却仍然无济于事。很疼,很疼。
似乎是那弥漫的黄尘飘进了眼睛,她感到眼睛涩涩的发疼,没一会儿,便泪眼朦胧。
娶了卓玛,能够获得一家甚至两家土司的支持,从而打破危局,占上优势。这样的好事,没有人会拒绝的。她也希望他会同意。
只是为何,泪水无法停止。
仁青静静的看着梅朵脸上的泪珠被阳光分解成漂亮的颜色印在他的眼睛里。她的哭泣他不明白,她的思念与想法他也不懂,但是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懂她,全部都懂。
仁青伸出一条胳膊揽住了梅朵的肩膀,将她搂在了身旁。
梅朵没有拒绝此时这个温情的肩膀。她默默的歪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睛虽然还是看向西方,但是她更注意到了落日,注意到了彩霞,注意到了远方的美景。
她的眼泪渐渐停止。太阳落山,明天又会从东边升起。人的悲伤总会渐渐消逝,还有快乐总会不断的产生。
她期待着明天。
第七节那群神秘的汉族人
给汪觉家送信的信使离开后,没过一会儿,驼背管家当秋就下了楼,来向梅朵说道:“大小姐,老爷忙完了,您有事就上去问吧。”
梅朵已经将心情整理好,一扭头,朝管家呲牙咧嘴道:“是不是故意的,让我等了一天?”
管家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敢逗大小姐玩。”
“哼,谅你也不敢。”梅朵鼻哼一声,向楼上走去。
她纯粹是见这个管家老头不顺眼,就想逗他两下。唉,萌妹纸挑逗怪蜀黍,这个行为不科学。
本来上午去找雪贡土司时,梅朵是打算问一问雪贡家近年来发生的大事,就像是询问管家当秋一样,可是后来看了先前书记官写的那几篇关于“虎獒”的记载,梅朵就有目的、有针对性的打算问一问雪贡土司关于猎户和多吉,还有当年那批汉族人的事情。
梅朵可是没有忘记在书记官最后一篇记载中,关于书记官对那些汉人印象的陈述:面有凶气,个个五大三粗,有匪象。
梅朵猜不准,什么叫做有匪象。那批汉族人明明说是抬着棺材去拉萨朝拜的,可是书记官却根据他们的体形、相貌、身上佩戴物,判断他们是强盗土匪。
要不然就是那批汉人说了谎,要不然就是前任书记官老眼昏花,看谁都像坏蛋。总之——
真相只有一个!
梅朵上到四楼的时候,雪贡土司正在饭堂,各种食物也已经摆好,就等梅朵过来边说边吃。想着仁青还在下面等着,梅朵没良心的不叫下人叫他,自己一入座,便和雪贡土司先吃起来。至于仁青和卓玛,等会儿上来吃他们剩下的吧。
“阿爸,”没吃两口,梅朵便说道,“仁青今天从书房里面翻出了一本前任书记官写的书,我从上面看到了关于‘虎獒’多吉的事情,我很感兴趣,阿爸你能和我说说吗?”
“虎獒多吉!”
果然,雪贡土司一听见这个名字就很惊诧,多少年不曾听到,重新响起,还是那么如雷贯耳。
雪贡土司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哎呀,那可是个神兽呐。”
梅朵边吃边支吾:“阿爸你多给我说说。”反正占嘴的不是她。
雪贡土司低头想了想,似乎也很怀念,于是没一会儿也便开始给梅朵讲了起来。
“那年,猎户巴桑次仁家里的母獒下了十一个崽儿……”
雪贡土司开始徐徐的说了起来。虽然讲的故事大体上跟书记官记载的一样,但是中间还穿插着雪贡土司当年他自己对獒神多吉的形象和记忆。书记官的记载只有几篇,可是雪贡土司的记忆可是不止几页。在雪贡土司的讲述中,獒神多吉的形象在梅朵的心中逐渐丰满。
獒神多吉的成就绝不仅仅是书上的那么几页,比如说多吉大战狼窝的事情,前任书记官不知道,就草草一笔带过,但是雪贡土司当年可是事件的见证人,因而透过他的亲眼所见,多吉的形象在梅朵眼中就更是活灵活现起来。
雪贡土司在饭堂里给梅朵讲了有半个时辰,期间,仁青静悄悄的进来,默默的入座吃饭,两人都没有发觉,可见入迷。
“二太太吵着要杀掉这一人一獒,但是我却不忍心杀它和猎户,所以就把这一人一獒关进了牢中,好吃好喝的养着。原打算等二太太对这件事不在意了,便把他们俩再放出来,但是没想到一个月后,来了批汉人,说要去拉萨朝拜,可是又害怕沿路危险,所以就想将多吉和猎户买下来。这下这可算是多吉和猎户最好的归宿了,我虽然不舍,但是也答应了。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多吉和猎户了。”
雪贡土司的讲述和书记官的记载相一致,可以证明这条“虎獒”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它的最终归宿却无人知晓。
梅朵想到那山洞里那头死在血泊里的怪物和那个死了已经有五六年的骷髅,情况还真是吻合的不能再吻合了。
可是……那骷髅已经死了五六年,这意思不就是几乎是猎户前脚刚一跟着汉人离开,后脚就死在那里了?
“阿爸,猎户离开的时候,身体健壮吗?”
闻言,雪贡土司摇摇头。
“阿爸你这么确定?”
雪贡土司道:“因为我印象很深。多吉杀死了我阿爸,人们虽然不愿意伤害多吉,但是却将这股仇恨发泄到了猎户巴桑次仁的身上,因而将他打得半死不活。那段时间,因为太乱,在猎户离开之前,行刑人都对他用过好几次刑了。离开时就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应该坚持不了多久。那批汉人之所以要买下猎户,依我看是为了多吉买的。多吉聪慧至极,而且只听从猎户的话,那群人要猎户只是为了能够指挥多吉!”
“哦,原来是这样啊。”梅朵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关于猎户身体差这件事情,她也确实是才知道,书记官并没有记载。
这么看来,时间上真是对的正好。
真正来说,多吉的光辉岁月只有两年,所以现在的少年人有很少知道它的大名。就算是知道,也仅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当年寨子里有过一条凶獒。因而像小白玛,他初见那怪物时,便没有把怪物和虎獒多吉挂上钩。
猎户和多吉离开寨子以后,应该就是直接被那群汉人安排进了山洞里,负责看守什么东西。所谓的朝拜都是屁话。后来猎户很快的就死了,但是多吉却继承了主人的意志与责任,尽心尽力的负责,甚至因为猎户的尸体就在洞里,多吉都很少出洞,只有在寻食的时候才偶尔出来一次。
不得不说,獒这种生物的忠诚度绝对不是其它任何一种能够相比较的。
大体上那怪物和骷髅的身份真相大白了,那么秘密呢?西山的秘密是什么,猎户和多吉看守的秘密是什么,那把钥匙的秘密又是什么?
突然想起那张纸上写的那批汉人是抬着棺材朝拜的,说是棺材里是他们家族的老爷,朝拜是老爷生前的心愿。
梅朵皱眉问道:“阿爸,你见过那群汉人抬的棺材吗?”
听到女儿的问话,雪贡土司低头想了想,答道:“见过。棺材这种东西自然是要走到哪里就抬在哪里的,哪儿能乱扔。他们来官寨的时候,棺材就在门口放着。他们走后嘎巴喇嘛还特意在门口驱了驱,以防鬼魂停留呢。”
“那他们带着的棺材长什么模样阿爸还记得吗?”
“模样?”雪贡土司皱了眉,“这我可没仔细看,全黑,样子简单好像还挺厚实的。我记得他们一共有十三个人,但是光抬那棺材就用八个,个个都是壮汉。但是别看是八个壮汉,他们抬起来以后我看一个个的都还挺吃力的。剩下的五个人,后面两个,前方两个,还有一个在旁边撒纸钱。十三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挺严肃的,不像是家里人刚没的伤心模样,估计是长途跋涉给吓怕了。”
听了雪贡土司的描述,梅朵已经基本能确定那棺材里面绝对不会是尸体。再重的空心木头,也当不起八个壮汉抬还吃劲。
诶,等等!
梅朵突然从雪贡土司的话中找到了四个字:十三个人。
梅朵放下手里面青稞饼,表情有点怔愣。十三个人……这个数字,不会是那十三个人吧?
她面色一变,赶忙向雪贡土司问道:“阿爸,那十三个人长的是什么模样?”
“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能是哪家的人抬着棺材去朝拜。”
雪贡土司点头:“也是。抬棺材的那几个我没注意,大体都是高高壮壮,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男人,倒是剩下的五个人里面有四个人长的有特点,我印象比较深。一个是独眼龙,瞎了一只眼睛,在脑袋上绑了个牛皮片盖在瞎了的眼睛上。还有一个是个跛子,但是别看是跛子,动作一点也不迟钝,走起路来健步如飞。第三个是个白面书生,他的特点就是太白了,比麦其家的二少爷还白,整张脸不见血色,阴沉沉的跟尸体一样。第四个就是他们的头领,长得倒不是哪里奇怪,就是穿着一件布袍,腰间别着一圈的小刀子,看起来十分怪异。”
一听雪贡土司对于那四个人的描述和她脑子里面的对上了号,梅朵顿时激动的一拍大腿,大吼道:
“原来是他们几个!”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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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有多少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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