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二五（1/2）

“……？”

村民b捂着腹部的伤口，在尼克斯身后站定。

她原本想着该怎么配合这位魔族的行动, 还没去细听王子的那番话。——谁知尼克斯低声重复了一遍, 这才在她心底落下了一个印子。

一个并不深刻，却令人意外的印象。

赫德森没法看见尼克斯身后的村民b惊疑不定的表情, 反而对面前魔族的疑惑感到几分意外：“莫非魔王大人还不知道？”

他的声音透过旁边的空气，落在了村民b耳旁。她的腹部方才被王子的魔法袭击，落了个伤口。粘稠的血迹顺着她捂着伤口的指缝偶尔落下几滴渗进了地面的石缝当中，本人确只是拧了拧眉头便撑了过去。另一只手上的武器仍旧握在手中，只是随着主人的深思，而放松了许多。

王子刚刚提到的，是教堂中被封住的神吧？

他提这个做什么？

村民b疑惑地往后移动了一些, 靠着内侧的石壁, 透过空洞的地方, 瞥了眼下方已然靠近了的王城卫兵——为首的那位女性似乎是所有骑兵的首领。不远处还能望见正从远处赶来的其余没有坐骑的卫兵, 单论人数的话, 一旦被包围了，他们肯定是处在完全的弱势之上。

不过在瞥见骑兵之间的诺维维时, 村民b黑色的眸中划过一道不明的情绪。身后石壁的冰凉透过一层衣物, 能稍微压下腹部的撕裂感。

她原本还在想些其他诺维维的事情，可尼克斯奇怪的状态, 令村民b又不得不朝他的方向望去。

刚刚王子似乎又说了什么，……是什么来着？

……对了、“你身后站着的，是当年被大魔王格尔斯诺封印在教堂地下的神”。

“是能够赋予人类强大实力、带领被魔族压迫了如此久的人类反抗魔族的领导者”。

“所以，请将它还给我们吧。这不是你们魔族能碰的存在。”

王子一句句咬字清晰, 没有可能听不懂。村民b刚刚思路放在了别处，所以完全没有细想他口中这番话的含义。此时见尼克斯一动不动的身影与面前已然开始破碎的黑魔法——这才将对方的话从脑海中拎了出来，又细细咀嚼了一番。

“……”

但是，神？

村民b疑惑地喃喃两声，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在说些什么。下方的骑兵已经逐渐靠近，爬上城墙的石梯就在城墙下方、他们刚刚走上来的位置上，估计没一会儿，他们就会被完全包围。

她倒是没问题，可尼克斯他——

“……你怎么了？”

那道坚硬的黑魔法被王子轻轻一碰便碎了一地，尽管村民b不太明白原因，可从尼克斯僵硬的动作中还是看出了对方在这番话下的动摇。她意在提醒地喊了一声，却见对方猛地回过头来，那张平日里因毫无血色而显得冷漠得可怕的脸上，露出了许多害怕与不可思议的表情。

原本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村民b很少会去细想敌人说的那些话不知真假的话。此时见到尼克斯这副样子，也不得不分神多想几分了——可刚刚才将这个问题从脑海中拎了出来，远处悬空的城墙地面上，便不断涌出了好几个身穿相似服装的士兵。他们小心地持着铁剑，些许是担心在狭长的城墙上太过拥堵，因此数量并不多。

至少比起下方的数量而言，确实不多。

村民b瞥了眼在手持武器的士兵之后、像是领头人的女性才慢慢地走了上来。这位她先前有见到过与莱昂走在一起过，那时对方口中毫不掩饰的崇拜话语，就算在现在，也没有丝毫改变。在见到与尼克斯对峙中的王子后，那对原本提不起劲的眼睛一亮，又看见了他对面的魔族，提着剑就打算朝这边跑来。

她似乎没注意到村民b——可村民b还是摆出了警惕的姿态。谁知在对方过来的途中，反而是王子针对自己的疑问飘了过来：

“没想到您能够这么冷静啊，……现在还是称呼您为村民b小姐吧。”王子往旁边走了两步，错开了尼克斯遮挡的范围，“照理来说，也不太可能事先知道这些，……还是说您还没有理解到事实吗？”

特里娜在赫德森几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她单膝下跪，铿锵有力地向对方报告方才所见到的一切。赫德森对这些都有所预见了，随口安抚了几句，旋即下沉的视线又落回了村民b的身上，见到后者拧起的眉毛，于是再次开口：

“虽然这种情况下，不为敌人的言辞所影响，实在是很难得的特质。可事关您自身，不如仔细考虑考虑，再看看要不要继续与这位意图不明的魔王一同行动吧。”

赫德森口中的“魔族”咬得很重。他低头示意特里娜过去按下躁动的士兵，给村民b留个考虑的空当。谁知道后者听了他的话，下一句便是：

“跟我什么关系？”

“……”

村民b简洁的反问令赫德森唇边的微笑都僵硬了几分。

可她的确实只是偶尔听了两句赫德森的话，其他都从耳边草率地划走了，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象。她此刻还得分神去注意尼克斯的状态、还不断关注着在陆续爬了上来的卫兵当中，是不是有公主诺维维的身影……

“我是说，”赫德森也看出了她飘忽不定的视线，干脆明白地重复了一句，“你就是神。”

被遣走的特里娜闻言，脑袋转得比村民b还快。她意外地瞥了眼魔族身后的村民b，想说的话被赫德森一瞥给塞了回去。

作为话题中心的村民b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明白了赫德森口中的这番话。

教堂中的神？她？

她？

“……王子殿下若是想开玩笑还请找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村民b冷声道。

被质疑的赫德森似乎也看出了村民b对这类事的接受要慢上半拍，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用视线引导着村民b看向她斜对面的尼克斯——这位魔王大人从方才开始便没有再说一句话，僵硬的面上偶尔闪过回忆的神色，看样子是通过赫德森的这番话，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事情。

很多事情。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魔王格尔斯诺在后期对他频繁提及了神的故事。

大概，大魔王一开始就认出了村民b吧。

尼克斯自知自己不会关注那些被划入不重要范畴的事情，因此格尔斯诺用回忆的语气谈及这些的时候，他只是简单过了一遍，没有再往心里去。村民b跟普通人类不一样，他从知道她现在仍旧活着的时候便已经有所预见了，只是从来没有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

他觉得没有必要。

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改变现在双方间微妙的关系。甚至因为不希望村民b回想起过去，而屡屡避开有关她本身的话题不谈。他完全不知道会有哪些点可能刺激到村民b的记忆，只能小心地维持着自身不出差错。

刚刚应该制止赫德森的——

可体内的黑魔法，确实被周围巨大的空间魔法完全压制住了。这里就像是在王子掌控下的另一个空间，其中所有的东西都受到了他掌控一般——也许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可对魔族而言，尼克斯现在确实无法发挥出原本实力的一半。

以往是黑魔法数量太过庞大，而难以压制。如今却被压制住了，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妙，他些许还能在里面放松一会儿。

不对，现在的问题是，……王子的话，有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尼克斯稍稍捏紧了拳，心脏加速了不少。身后的人在质疑了王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远处的卫兵很听话地在原地站定，等待着指挥的攻击指令——对面的指挥，明显也在等待村民b的回应而决定接下来的举动。

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是不予以信任？……她会不会因此受到刺激？回忆起……

尼克斯越想越觉得窒息。灰色的空间本就弥漫着一股沉郁的氛围，在安静中得以轻飘飘落在地上积淀，尴尬同样顺着沉默越攀越高，直到被所有人等待的村民b再次开口：

“尼克斯先生？”

略带疑惑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她喊出这句的真正意图。尼克斯在听见她的话语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可能的发展，尽管面对着王子一行，可视线因为心慌而飘忽不定，完全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或者该看向何处。

“……你怎么……”

村民b走上前来。

她原本真的觉得赫德森强调了两遍的话，除了次数外根本没有让她相信的根源，可细想下去又觉得对方这副认真的神态不像在说谎——而尼克斯现在的异常状态，则是更让人心下起疑。

她走上前去想要提醒一下尼克斯回过神来——可探出的手在刚刚触碰到对方衣服布料的瞬间、原本被镇痛剂压制得死死的小臂上的伤口，又开始闪过与先前类似的撕裂般的痛楚！

而且这阵痛楚来得比先前还要猛烈、顺着被包扎起来的部位迅速蔓延到了上半身的位置，旋即反馈回了她的大脑、因为一下子聚集起来的猛烈疼痛，她的脑海中产生了瞬间的空白！

旋即空白被不断地拉长——仿佛坠入了一片不知何处的空间。

不像是受到王子控制的灰色空间，周围的画面，反而更为生机勃勃。一片冷绿与树干的暖褐相呼应，在她眼前划过，形成一幅颇为仓促的画面。耳边传来的是一名女性的低喘、由声音的方向来看，似乎是来自于牵着她的手的这个人——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个女人牵着走。

这个比她要高大许多的女人——

村民b一愣。

她体型在女性中确实不算高，可也不至于矮到现在只能仰视对方的幼儿体型。眼前的画面随着她们奔跑的方向在不断改变，村民b感觉自己只能僵硬地随着对方奔跑。

为什么？

问题刚刚浮上脑海，她们的脚步便慢了下来。村民b听见这个女人口中的低喃“不可能”“怎么会”，声音不大，很好听，落在周遭自然的森林景致中，异常地和谐。

她大概是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脚步慢下来后，又由旁边明显不是道路的一处灌木丛中穿过。这儿连人们走出来的道路都崎岖不平，更别提还未开发的路途了——村民b只觉得身上被灌木的枝梢划出了几道白白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被勾得厉害。可眼前的女人，只在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一直朝一个方向走去。

她们由灌木丛踏入了未开发的路途，最后又从灌木丛中穿出。枝叶抖动的声音平复后，耳边河水流淌的声音豁然开朗起来。

同样的，也能见到天空了。

也能见到，不远处靠在树上的人了。

他似乎就是女子要找的人——村民b还顺着小女孩的动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谁知胳膊被女子用力地扯了过去。村民b感觉到手臂上有些生疼，视线也从周围的景致移到了靠在枝干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看清对方面庞的瞬间，村民b呆愣了一下。

……尼克斯先生？

从外貌上看，眼前的人除却狼狈了一些，与尼克斯没有什么不一样——就连面上的冷漠疏远，也因为病怏怏的气息而加深了几分。他在这边的两人靠近的时候有了点退后的意图，可却被女子发觉了。

后者在原地停下，将小女孩猛地拉到了自己身前。

她的动作从方才开始就显得过激了些——村民b倒是能感觉出来她的情绪有点惊慌不定。只是对方用力的动作，令她是在有些不满罢了。

若说现在只是不满，那她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就让村民b受到了惊吓：“你是魔族吧？请你……吃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