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搅动一池死水（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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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不少对明代历史有所了解的人都会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么一个强盛一时的朝代会因为几支突然冒起的农民起义军，以及东北的辫子一族突然灭国呢？

要知道，即便是被后人视作诸多原王朝里军事力量最弱的南宋，在抵抗蒙人大军时也足足挡了六十多年，可大明却在短短十多年时间里分崩离析，尽归外族之手了。（）而且，真论战斗力，当时横扫天下，席卷欧亚大陆的蒙人骑兵可那白山黑水间的辫子族要犀利得多了，这实在叫人困惑。

对此，有人归结为外因，如气候的变化，小冰川时期的突然到来导致农作物锐减，百姓流离失所，只有造反。再如土地兼并严重，使得朝廷民心俱失，终至再无肯为国效力的地方力量。

也有人总结了内因，如最后几任君主的一连串错误决定，以及朝党政不断，内耗严重。但这一切，都似乎依然无法完全解释前面的这个问题。

至少杨震觉着这些都不是大明朝此被灭的直接原因。本来，他还有所疑惑，但在得知此次宣府之事，又着重叫人追查北地军的情况后，一个结论已从他的心里成形——大明所以连区区几路泥腿子组成的起义军都灭不了，连刚从山林间冒出来的几万辫子军都抵挡不住，追根究底是军队作不了战的缘故，而军队所以失去战斗力，则是它彻底糜烂的表现！

其实大明建国之初时的军力可是相当强盛，不但能从原数路义军脱颖而出最终问鼎天下，而且在成祖皇帝时深入草原，直杀得以前不可一世的蒙人分裂逃窜。要知道，这时他们的对手可不再是当初还在原时被酒色掏空的蒙人贵族，而是重新恢复了野蛮和活力的蒙族战士。

可是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经过两百年，甚至不过一百五十年后，便完全变得极其软弱可欺了。正德嘉靖朝时，一些从海流窜而来的倭寇杀得东南各府人心惶惶，最终只能靠着数年生聚教训才将之剿灭；而后北边和东北的边患又不断出现，刺激着满朝君臣的精神。

这一切，固然有土木堡之变后朝廷重轻武的缘故，但真正导致这一切的，还是边军将领们只是一味追求利益而不思练军报国。边军，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早成了那些手握军权的将领们敛财的筹码了。

真要论起来，这一切的根源又在大明的军制。太祖皇帝在创立卫所制时，为的是稳定，如他称帝后所颁布的一系列其他诏令般，它们都限制了整个天下的变化。匠户、军户、民户的身份划分，让某一类人的子孙只能生活在这个圈子里，却再无跳出去的可能。

相起来，匠户和民户的子孙还稍微灵活些，他们至少能通过科举来改变自身，但军户，这个存在于更加刻板的军队的人群几乎看不到半点改变的可能了。你爷爷是校尉，只要没犯什么过错，又没立什么功劳，到了你孙子那一辈时，他依然只会是个校尉。

同样道理，将领的子孙也将一直都是带兵的将领。如此一来，处于边关的将门世家也出现了。虽然在名声，他们不了地方的科举大家族，但真论实惠，他们其实是要高过那些大世家太多了。

百年，几代人的经营，让这些将门世家在边军拥有了极大的势力。而为了发展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们得收买身边的亲信兵马，于是名义属于朝廷，其实却更多听从这些边关将领的私兵大量出现。这些私兵在军饷等各方面待遇要远超过一般的兵卒，至于他们的这些多出来的收入打哪儿来？自然是从别的卫所官军口夺出来的，而他们在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只得逃出军队另谋生路。

但在朝廷兵部的簿册，这些名字却依然还在，朝廷还是得每年发放军饷等各种补给给他们，而这些全落入了地方将领的腰包之。于是，边地军队的真实数量越来越少，但朝廷的支出却并未有任何减少，便宜的只是那些贪婪的将领。

待到强敌真正出现时，这些将领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往往只是稍作模样便带兵罢战，一如后世倭人入侵原后的各大军阀的表现一般。

这才是拥有百万军队的大明为什么会在短短十几年里被彻底颠覆的直接原因了。至于这些将领，有部分为了苟活而投敌卖身，剩下的则被人一一击破。

不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些人的最终结局都很是凄惨……

其实这些将领所做的事情并不隐蔽，朝那些掌权的官员也是有所耳闻，只要肯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出证据，从而在彻底无可挽回之前改变这一切。

但偏偏这些朝高官在此事又畏首畏尾，投鼠忌器起来。

他们所担心的有二，其一便是那些将领已略成气候，若自己真向他们下手，狗急跳墙下他们带人投敌或是造反兵变了怎么办？到那时，先不说朝廷的损失，光是责任够自己喝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