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2/2)
所以,她没成事前,秀月过早泄露她的行踪,不仅母亲不会轻饶秀月,就连她自己也不会轻易放过秀月。
阮琳珠这样想过一圈,心里好受多了。
她相信秀月没有背叛她,所以底气充足了些。
“母亲暂且冷静一下,听女儿解释,我只是夜里睡不着,到花园里走走,母亲何故这样生气。”
贾氏冷飕飕瞪着阮琳珠,厉声道:“深更半夜,你贼手贼脚提着包袱去逛花园,还故意甩开守夜的丫鬟,这种听起来就是胡编乱造鬼话连篇的说辞,说出去谁信。你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把我当傻子呢。”
最后一句说得有深度,阮琳珠琢磨半天方才反应过来,她愤愤叫道:“母亲,我不傻!”
“不傻?”贾氏重重冷哼道:“这种偷鸡摸狗的傻事,只有傻子会做。你不是傻子,你做这些干什么。没有金刚钻,就别给我揽瓷器活。亏得是我发现了,把你从邪门歪道上拉回来,这要是换了别人,早捉你点天灯了。”
一听到点天灯这个词,阮琳珠不自觉地狠狠颤了颤,这种刑罚太让人毛骨悚然了。旁观者触目惊人,受刑者痛不欲生。
“母亲捕风捉影也要抓到影子啊,不要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阮琳珠提高了嗓门壮声势,强词夺理道:“明明是就寝的时候了,母亲不在房中安睡,却莫名其妙跑到我的房里抓我的小辫子,母亲才是心里有鬼呢。”
“我莫名其妙,我抓你小辫子,我心里有鬼。”贾氏照着阮琳珠的话每说一句,看着女儿的眼神冷几分,一冷再冷,直到凝结成冰,眼底一片寒霜。
阮琳珠瑟缩着身子抖了一下,总算有点惧意了,小声怯怯道:“母亲,我知错了,我再也不贪玩乱跑了,求您别生气,原谅我这回吧。”
“你岂止是错,”贾氏重重拍了下桌子,怒视阮琳珠,“你简直是胆大妄为大逆不道,点你天灯都是便宜了你。”
贾氏吼完了女儿,低头转向一直安静跪着地上的秀月。
“秀月,你身为丫鬟,不仅没有劝止主子,反倒纵容主子任意胡为,险些酿成大祸,你有何辩解。”
“奴婢,奴婢――”秀月唯唯诺诺胆战心惊,面色白得如纸片,抖动着嘴唇显然已经语无伦次了。
阮琳珠看不下去了,闭了眼睛又睁开,豁出去道:“母亲,你别吓她,和她没干系,是我趁她睡着了偷偷溜出去玩的。”
“你倒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子,替丫鬟担责任,先把你自己顾好再说吧。”
贾氏凉凉瞟了女儿一眼,冷声下判决:“秀月,你玩忽职守纵主胡为,不罚你不足以正家规。我明日就将你发卖到洗衣巷,以儆效尤。”
洗衣巷是北街有名的难民集中营,里面住着的都是处于阶级最底层犯过事的廉价劳动者,干的都是倒夜香,修建城墙房屋还有浣洗堆积如山的麻布衣物等卑微又高强度的重体力活计,好多苦工因为累垮了身体没钱医治就那么倒在草垛上活活等死,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被巡街的官差裹了草席扔到乱葬岗,惨兮兮地结束了悲凉又凄苦的一生。
秀月是宁死也不愿意去那种鬼地方,她匍匐跪地,痛哭流涕道:“夫人,秀月知错了,求夫人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秀月是阮琳珠最信任的丫鬟,也是对她最忠心耿耿的人,失去了秀月,她到哪里再找个听话又机灵的丫鬟。
“母亲,你是想把事情闹大吗,闹得府里人尽皆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传到罗府,传到罗夫人耳朵里。然后,女儿也别嫁人了,干脆剪了头发,从此与青灯古佛相伴终生。”
“混账,你还有道理了。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乱子,不知悔改,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大放厥词,顶撞长辈。”
贾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没出息的小冤家,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手才抬起了一点点,又重新放了下去,塞进袖子里。贾氏两手交叠,不停翻转着,极力克制自己打人的冲动。
“秀月是母亲定给我的陪嫁丫鬟,已经在罗家那里报备了,母亲如今无缘无故将秀月发卖,祖母那边如何交代,罗家又会如何想我们。通常丫鬟犯了大错,主子才会狠下心肠把人发卖掉,那么,一旦祖母问起来,罗家人提起来,母亲该如何自圆其说把话圆过去。为了女儿的名节,编什么样的理由能让罗家人信服呢,若是理由不够充分,罗家会怎么想我。阮家四小姐善妒,小肚鸡肠,见不得贴身丫鬟比自己漂亮,怕丫鬟爬上姑爷的床,于是出嫁之前随意找了个借口把人打发掉。非要外头风言风语议论我,母亲才肯罢休。”
多么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的演说啊。
阮琳珠这是恶人胆大地扭转乾坤呢,不过,贾氏倒真的被阮琳珠的说辞唬住了。
说是唬住,其实是担忧,贾氏担心处置了秀月,会让罗家人无端猜忌女儿。毕竟喜事当头,府里的主子应该更加宽大为怀,算是给新人讨吉利积善德。而且,小姐待嫁期间无故发卖丫鬟,尽管对小姐没有实质影响,但到底给了那些嫉妒造谣者一个添油加醋的谈资,流言蜚语传多了,实际上已经构成名声上的伤害了。
处罚秀月是小事,贾氏更在乎的还是女儿的名声。
“既知道女子最重闺誉,你又何苦干出那种事。今天算你伶牙俐齿口才了得,若非为你的婚事着想,你看我如何处置这个助纣为虐的小蹄子。”贾氏迫不得已妥协,但并不表示她示弱了气消了。
“秀月,你给听仔细了,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管外头如何议论,我绝不会轻饶于你。你最好把我的话牢牢记到脑子里,给我记死了,死了都不能忘。”
“奴婢一定记住,死死记住,死了都忘不了。”秀月连连承诺,闷头栗子一个接着一个,磕得又重又响。
阮琳珠旁边看着,听那声音都觉得痛,秀月难道没感觉么。
此事就此揭过,但贾氏提高了警惕,温氏撤掉两个婆子不久,贾氏又派了两个过来,美其名曰教导女儿持家之道。
阮琳珠算是作茧自缚,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牢牢困死在院子里。
琳琅捧了本游记,倚在榻上细细品读,伊人端着切好的果肉进屋。她弯腰将手里的果盘放到小几上,笑嘻嘻道:“四小姐拘在屋里学礼仪,小姐也跟着轻松了,耳根子清静多了。”
琳琅抬了抬眼皮,并未搭理伊人,径自挑了块果肉放进嘴里,三两下咀嚼了果肉,继续沉浸在她的四海仙游中。
伊人见小姐看书十分投入,努了努嘴巴想说事,又怕打扰到小姐。
“说吧,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要拿出来吹嘘。”那么大个人立在自己眼前,琳琅如何忽视得了。
伊人嘿嘿笑了声,凑近琳琅耳朵边神秘兮兮道:“小姐,大夫人给四小姐派两个婆子,其实不是教导四小姐,而是监视她的。”
琳琅抬头,吃惊望着她:“这你都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八卦。”伊人跨房跨院探消息的本事又长了。
“奴婢有个好姐妹是那天的值夜的丫鬟,路过垂花门时隔着小花坛看到大夫人扯着四小姐怒气冲冲往回走。大夫人那脸色都沉到锅底了,别提有多难看。更奇怪的是四小姐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包袱,面色也很差,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大夫人拖着走。”
琳琅警戒看着伊人:“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她只偷偷告诉我,她担心着呢,撞到那一幕,这些天都没睡好觉。”
“她最好尽快忘掉这件事,你也是。”
琳琅难得的沉重表情,让伊人心头一悸,心知此事非同寻常,立刻捂着嘴巴拼命点头保证。琳琅看着丫鬟惊恐的样子,不由失笑,挥手让她下去了。
无知也是一种福气,琳琅就是洞悉太多,活得费心啊。
又一个被小黄书坑惨了的怀春少女。四妹妹啊,你还是早些醒悟吧,幸福唾手可得,不要再发昏了,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死得会很快。
又过了半个月,到十月初,阮琳瑜嫁了,从大婚前一晚就开始哭,一直哭到掩了帕子上花轿,换成抽抽嗒嗒无声无息地哭泣。
姬氏难得下了床,强打起精神送嫁,一直送到垂花门口,看着女儿被抬上花轿,由穿堂抬到前院,风风光光抬出阮家。
就这样嫁了,走了,离开她了,到新家开始新的生活。她已经管不了这个女儿了,但愿韦夫人是个严苛又公正的主母,把瑜姐儿性格上的缺陷给纠正过来。
因着姐姐的婚事,阮琳珠也被破例放了出来,她看着姐姐们一个个出嫁,想着明年就是自己了,心里头忍不住酸涩无比。
前些天,在她威逼利诱之下,秀月送了张条子给他,只问他对她究竟是何感情。
他只回了两个字。
自重。
一片痴心终是错付,零落成泥碾作尘。从此,萧郎是路人。
梦做得够久了,也糊涂够了,该醒了。
阮琳珠一本正经叮嘱琳琅:“你一定要比我晚出嫁,看着姐姐们一个个离开,实在太难受了。”
是啊,你不想难受,所以把难受推给我。
琳琅暗忖,那我该有多难受呢,看着姐妹们一个个出嫁,最后只剩自己坚守闺中。
对了,还有琳玲,但是等到五妹妹出嫁,她都成老姑娘了,所以还是她先嫁了吧。
前院大门口传来的敲锣打鼓声飘到了内宅,琳琅倾听着他人的热闹,慢慢踱着步子回到屋里。
没过多久,温氏找她谈话。
“郑国公夫人宴请京中名媛的茶话会过两天举办,四丫头已经定了亲,这时候不方便出门,你就代表我们阮家参加吧。”
京中贵妇举办的茶话会从来没有邀请过阮家,琳琅颇为震惊,心想果然是姻亲结得好,连带着贵妇圈也对阮家刮目相看了。
但是,琳琅仍有些迟疑道:“我只是庶女,恐怕――”
“哎,”温氏打断她,气定神闲道:“你和太子侧妃邓家嫡小姐交好,到了那里,她们自然会照应你,你跟着她们就是。再不济,还有你二姐姐,她也受到邀请了,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没人会为难你的。”
二姐姐?
琳琅不以为然。
二姐姐可不是会爱护妹妹的友善人。
作者有话要说:郁闷,jj这抽得,昨晚登陆半天登不上,还被锁定了,想日更的,不给机会,只能今天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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