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和气王爷不和气（1/2）

关内道，安庆府。

若说十年之前，庙堂之上很少有人会提起安庆府一地，但是十年之后，安庆府则成了朝堂长谈之话，甚至在被朝廷骨鲠讽刺为“蹩脚庙堂”的八王会谈之上，安庆府亦是常有提及。

不为其他，只为这里有一位天下八大藩王之一的安庆王唐枭虎！

在太祖定鼎天下之后，这位文不及首辅、武不及徐天德之流的唐枭虎，没经历过多少大战恶战，不同被北蒙喻为“华夏之刃”的徐天德那般侵略好战，反倒是和和气气，一贯主张能防御就别进攻。

可以说，在八大藩王中，这位凭借着和太祖有稀薄血亲关系的老藩王，算是被中原朝廷骂得最少的藩王了。没法，一来他是一个和气佬，从没见过他和谁红过眼，哪怕是在“蹩脚庙堂”上议事，他也只是跟着其他几位主事藩王表决，二来，则是这位藩王也知道自己带兵打仗那点能耐，进攻不足，防御绰绰有余，也不好大喜功，除了在北边境部署了堪称少得可怜的十万边军，谨防北蒙南下，手底下一点将士都没有。

和气佬就是这般和气，哪怕是自己辖境内的百姓，也敢当着面直呼一声“和气王爷”，可知这老藩王是多么和善了。

“小虎啊，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咋吃相还这么难看。”简陋狗肉铺子里，魁梧老者将左腿靠近桌下的火盆，弓腰揉着一到冻寒天气就犯疼的膝盖。

卓对面是那位被称为小虎的老人，满面红光，肥头大耳，一身臃肿的肥脂，少说也有两百斤，坐在那里犹如一座肉山一般。“他娘的，在王府天天被婆娘管着，哪能吃到这么入口的狗肉了呀。”胖老人伸出满是油腻的肥手擦了擦脸庞，呵呵直笑，“就像当年小时候老大哥带我去偷隔壁村的土狗一样，带回来炖着炖着就吃了，那滋味，啧啧，老徐，你别说，老子怀念那滋味几十年了。”

胖老人的和气是出了名的，同样，他怕家中那位当年被自己连蒙带骗拐上床的结发妻子，也是在八大藩王，甚至是朝廷上，都是响当当的！

“你呀，都这么几十年了，还是这么怕你家那位。”魁梧老者笑骂道，打心底说，这位堪称逍遥王的老藩王是个很憨厚实在的人，有了一个被自己骗上床的结发妻子，愣是几十年没在外花花绿绿过，哪怕是这位名声彪悍震惊整座朝堂的夫人未曾给他带来一个儿子，硬是连生了三个女儿，胖老头也是呵呵直笑，总说生女儿好啊，男孩是地里的泥巴，不值钱，女儿是漂亮的琉璃瓦，可金贵了。

“你这是羡慕。”唐枭虎捧着粗碗和徐天德对碰了一下，咕噜噜灌进嘴中，抹了抹嘴角，说道：“老徐，上次听说有一队北蒙游骑潜入进来，怎么没见你宰人呀？”

徐天德收回揉膝盖的左手，坐直身躯，原本佝偻的体姿登时有了猛虎气势，“听说唐凌天那小子找了五百江湖儿郎入边关，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去了。但是呢，我总不能让这五百不知根不知底的武人乱来吧，所以就拿这三千北蒙游骑去敲打敲打，让那些年轻人看看什么是战场。免得给老子带来麻烦。”

唐枭虎一张肥脸上皱起了眉头，将一块狗肉夹到徐天德碗里，说道：“这么做，你不怕西北边军那边发牢骚啊？”

“怕个卵！”徐天德瞪眼，花白胡须抖了抖，“老子当年在战场杀人的时候，那些混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

唐枭虎低头啃着狗肉，目光闪烁，似在思索，良久才说道：“老徐，我脑子不灵光，想不过来那些弯弯拐拐，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徐天德看了一眼这个曾把自己从战场死人堆中背出来的大胖子，这么多年来，自己老了许多，满脸的皱纹，身子骨也不像当年那般，大冬天都敢下冰河操练，“小虎，你也听说了皇帝准备赐封太子一事吧。”

唐枭虎点了点头，仍是目光炯炯看着这位战功赫赫，几乎封无可封的盖世武将，还是等待他回答自己那个问题。

皇帝赐封太子一事，实属正常，我们做藩王的，插不上话。但是，你就不想想，为何他还要改年号？”徐天德端起大碗喝酒，嘟囔一句：“他娘又不是死了，改年号干嘛！”

“我连我家那位婆娘的心思都没摸透过，怎么能想清楚皇帝的心思？”唐胖子白了一眼徐天德，也懒得也费尽脑汁想那么多，该吃吃，该睡睡，自己这个逍遥王，也算是逍遥了。

“改年号，就牵扯到改币制，这一番牵连天下的大动作下来，你说我们八大藩王，且不说背地里的实力，就是明面上在漕运饷银一事上，也会被拉出很多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出来。那时候……”徐天德拿一种神秘的眼光看着埋头大吃的唐枭虎，他知道这位做不成枭雄，也成不了猛虎的胖子，其实心思没别人所认为那般简单，“那时候，我们几个当年开疆拓土的老家伙，还有什么实力和朝廷斗。那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咯。”

荣华一道之地的安定王依旧埋头对付那一锅心心念念的狗肉，徐天德放下木筷，抱着膀子，含笑看着他，“小虎，去年我们藩王在会谈上所提出的世袭罔替，我知道，你打心底里是不赞同的，毕竟你不像我们几个，多多少少还有儿子能接掌爵位，反正你小子以后能向朝廷给自己三闺女求来郡主一位，也就知足了。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这一家少了个挑大梁的人物，你家三个闺女，能像你一样逍遥一辈子吗？”

唐枭虎倏然抬起了头来，双眸中闪烁着当年上战场杀人的凶光，一字一顿，恶狠狠说道：“谁敢动我仨闺女，老子跟他拼命！”

这位安定王宠爱自己闺女，那是整座关内道路人皆知的事，也幸好是三个丫头，不会在辖境内做出什么逼良为娼、强抢民女的勾当，顶多是玩遍山山水水，吃吃喝喝，当然，他们自家那位老头子也就屁颠屁颠在后面给他们当牛做马，提行囊、担水粮，还不断给各种店老板赔笑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