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八方风云动（1/2）

朱门大院，红墙白瓦，宦妖曹秀贤独自游走在县府大宅之内，曲廊悠悠，左边是一方小庭院，种植着四季不枯的树木花草，此时覆上一层厚厚白雪，更是银白裹苍翠，格外喜人。右边是一池碧波，风来轻轻荡漾，偶尔有锦鲤翻起，霞红一抹，入心而来。

曹秀贤锁着眉头，慢慢踱步，一直走到曲廊尽头，那里有一方粉墙壁，上面涂写着一壁龙飞凤舞的狂草之书。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曹秀贤眯着眼睛，细细辨识读完这一首小诗，忍不住唏嘘感慨，“十年一觉，也真是十年一觉啊。”

想来，自己身居皇帝秉笔太监也是二十余载了，日日殷勤服饰，不敢乱分毫，哪怕是当年江南白衣只身杀进皇宫大内，自己也敢跳出去搏命。曹秀贤细细看了看自己修长的食指，指甲深长，白皙透亮，想当年，那一身出尘的江南白衣，也是自己这一指让他白衣染血，抱憾而终。

“皇上啊......”一生杀人如麻，心如铁石的宦妖面朝北方，长长一叹，自己一生为皇帝，可是，如今一个天大的诱惑落到自己面前，自己却是迟疑了。

是保证一国之长治久安，还是自家一个族群的繁荣昌盛，曹秀贤实在无法判断。再说，那日阿史那布赫密见自己一事，想必也通过皇帝四通八达的江湖耳目、朝廷密探，传到了皇帝耳中了吧。

贩国之利，贩国之利，不管这一次贩不贩国，自己在皇上那里的印象也大打折扣了吧。

曹秀贤手掌覆上粉壁，轻轻抚摸上面的字，叨念着：“青楼薄幸名，还真是运气好，你还有点薄幸名。像我们这些入宫的，做得再好，也不会青史留名，反观那些当权的宦官，反倒是青史留名，虽然是遗臭万年。”

“我曹秀贤呀，一辈子也是当奴才的命，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呀。”在朝堂庙野皆是一跺脚便能引起风云的宦妖，此时却像迟暮的老人，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曲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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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大厅，朱红梁柱高高竖起，背负镇国之命的唐凌天，正端坐在大厅中央，手指轻轻扣着黄梨木椅的扶手。

厅下三名气势昂藏的武将恭敬坐着，也不言语，他们跟随剑皇征南讨北十余年了，看到此情此景，能不明白剑皇此时的心思吗？

每当战事焦灼之时，剑皇都会扣指沉思。说来，剑皇自从十年前退出朝堂之后，纵马江湖，也未曾有过扣指的习惯了。

今日，又是为哪般？

“剑皇大人？”左首一位猛汉问道，身披精甲，腰悬长刀，豹头环眼，面如重枣，蓄有浓髯，乃是西北边军中的致果校尉，虽是七品官职，可也是实打实的实权将领。

剑皇微微颔首，笑道：“关美髯，怎么，现在不带领骑兵，带领步甲，你小子毛躁的脾气还没改呀？”

其余两人也是闻言大笑，关长平在唐凌天麾下时，是一名骑兵校尉，敢打敢冲，曾做过七日奔行千里，千骑下关城的壮举，更是因为自己蓄有美髯，被部下成为美髯公，但是到了剑皇口中，就是关美髯了。

关长平呵呵笑了笑，说道：“这个脾气改不了。当年俺跟着你马上征战的时候，俺就是冲第一个，如今成了步甲校尉，反倒是跟着骑兵屁股后面转悠，憋得慌。”

剑皇挥了挥手，示意关长平慎言，自己十年前退出朝堂，封疆陇右道的开平王立马派心腹替代了自己的位置。继而，大刀阔斧在西北边军中进行改革，将近一半的边军老将都被换了下来。对付那些有兵望名声的将领，开平王又耍一招，骑兵统领调到步甲去，步甲统领换到骑兵去，造成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情形。

关长平就是中了这一招，在马背上征伐了十几年的老将，居然被调到重甲营中去。轻骑和重甲，在行军速度、征战风格上完全是两码事，一快一慢，关长平一身带骑冲锋的闪电战本事，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十年了，也没升过两级。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郁闷之气，可是呢，我们是保护国家，不是保护一王一将。”剑皇淡淡说道。

当年唐凌天的父亲创国之后，分疆裂土，除京畿之地外，在全国分为九道，一道由一王进行统管，说白了就是将天下交给八个诸侯，分封天下，拱卫王室。但是过了四十几年了，很多矛盾也就出来了。八大王封居各领地，甚至做出擅养私兵之事来。

十年之前，西北边军的辅国大将军乃是剑皇唐凌天，与西厥遥遥对峙十载，奈何，分封陇右道的开平王一直将辅国大将军唐凌天视为眼中之刺，最后更是在八王会谈之中，联合其他七王，倒逼皇帝，硬是将辅国大将军的头衔从唐凌天头上给去掉。

当年唐凌天也害怕开平王等人做出过激之事，掀起内乱就很容易让自己兄长——当今的皇帝——寝室难安了，唐凌天干脆自己脱下将袍，退出朝堂，杀入江湖。这一来，就是十年之久了。

“要不是当年剑皇大人你给我们这些老将留话，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退伍走人，谁愿意在哪个开平王手下办事！？”以暴躁脾气出名的常逢春闷哼几声，摸着自己脸上尺许长的刀疤，很是不忿。这一道疤，不是他上战场杀敌留下来的，是那是刚上任的西北军统帅，逮住自己一个小问题，说是军法处置，实则上是砍了他一刀。

可恨沙场未留痕，更可恨的是自家将士砍自己一刀！

唐凌天挥了挥手，叹道：“别提这茬了，我找你们来，是有正事的。”

三人咽下满腹牢骚，正襟危坐，静待下文。

“这次我直接向皇兄请愿，希望能从中原江湖中召集两三百年轻武人加入边军，皇兄也答应了。”唐凌天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三个人从西北边军中被远召过来，也是因为这事。所以，明面上，还是你们三人代表朝廷，我只算是一个江湖老前辈在号召。”

年轻的致果副尉孙济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剑皇大人，这么说来，您考虑过开平王那里没有？如果这两三百武人入伍，开平王从中使跘子，我怕这些年轻人会折不少在其中。”

剑皇笑了笑，这孙济是近几年才投身军伍的，在资历辈分上差关长平、程逢春等人一大截，可是并不能掩盖其满腹的军事谋略，最主要的是，此子一心为国，一直很反对分封八王，故而此次他被召集而来，剑皇也很满意。

“开平王这里不用管他，你也知道，我朝开国很大程度上是有江湖门派所支持。明说就是，有一些传承了几百千年的门派，我们朝廷都不敢任意得罪，遑论他区区一个开平王。”

“再者说，如果这些年轻人在开平王那里都抗不下来，怎么在边军中冒出头来，峥嵘一时，征伐敌寇？”剑皇笑着反问孙济。

孙济点了点头，很是认可剑皇这种说话。中原和周边其他国家最大不同之处，无疑就是在江湖之上。西厥能在短短数十年之内崛起，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西厥朝堂马踏江湖，将国境之内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部收编入伍。

中原是决计不能这么做的。一盟一殿，二谷四阁八大派，仅是这几个无敌门派就已经让朝廷不敢轻易得罪，更别说那些隐世的门派，说不定就蹦一尊几百年不死的老祖出来，震惊江湖不说，惹急了还敢直愣愣杀出禁宫之中。江南白衣不说，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就是要灭杀一个隐世宗门，结果被那宗门一个无上老祖直接杀入禁宫，活生生斩甲八千，袭杀了皇帝。

剑皇饮了一口茶，润润嗓子，说道：“但是在这之下，我要交待你们具体的任务。关长平，你带我的令牌，直接去向我皇兄借一小队近卫骑兵，不需要多少，五十骑即可。等一月后，你就带着这两三百武人去西北边军。”

“是！”关长平抱歉应了一声，自己堂堂一个骑兵校尉出身，带了十年的步甲了，都快忘了骑马冲锋是什么感觉了，这次能带骑兵，虽不能冲锋陷阵，多少还是能找点骑马的感觉呀。

剑皇颔首微笑，又指着常逢春说道：“二十日之后，我和剑痴在泰山之巅有一场决战，你去向刺史徐史番那里，带我口令，向他借两千步兵。二十日之后的决战，需要他们来护卫泰山。”

“这是何意？”常逢春下意识问道，朝堂之上一向有不管江湖事的潜规矩，这次剑皇和剑痴决战，也算是江湖之事，若是动用到朝廷兵马，河南道的藩王说不定会反将一军。

剑皇目光悠然，遥望西北，“西厥二皇子阿史那布赫也来了，我怕就怕，那小子会突然跳出来捣乱。这是与公而言，与私而言，我是真心不想有人来打扰我和剑痴的决战。”唐凌天缓缓而道，其实在他心里，最本质的原因并没有说出来。

他是不想忽尓赤闯进来。忽尓赤在路上阻拦自己，不管是输是赢，忽尓赤必定会死！

“好！”常逢春应道。

“那我呢？”孙济跃跃欲试，他本就是陇西道的人，打小听说这剑皇一剑守国门的英勇事迹长大，此时在剑皇面前，他满心期待能得到一丝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