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两个人的江湖（1/2）

苍茫古道，两人一马缓步而行。

女子背负剑匣，匣中装的是剑冢莫问的枯剑，右手牵着老马的缰绳，驼负着十八柄宝剑。

日落苍苍，在擂台上沉默寡言的莫问挑眉看了看赤霞弥漫的苍穹，“哥们儿，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雨？”

被莫问叫“哥们儿”的女子抿着薄薄的唇，也不搭理他。

“啧啧。”莫问停下脚步，用来握剑的手，此时托着下巴，一双眸子光华流溢，细细打量被苍茫暮光映照的女子侧脸。“乖乖的，小时候不觉得，现在怎么觉得你越长越漂亮了啊。”

轰！

骤然气势沸腾，老马惊鸣了一声，鼻孔吐出两团白气，女子冷眼看着莫问，缓声道：“无聊！”

“唉，不解风情呀。”莫问怪笑道。

他至今犹记得，在自己七岁那年，父亲从山下带回来一个孤儿，比他小两岁，脏兮兮的，瘦骨嶙峋，可一双眼睛却颇为亮丽。

“小叫花，你叫什么名字呀？”小莫问摸着他的头，大喇喇问道。

他不语，只是默默退了两步，眸光中却闪着凶厉的色彩。

“噢，乖乖的，好凶的眼睛呀。”莫问剑心通透，虽然年纪小，可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天生的那股沛然剑意。“算啦算啦，你不告诉我算了，我以后叫你哥们儿就是了。”

“好不好？”

“......”

“好！成了！”

莫问拉着他的手，在十万断剑坟冢的断剑山上奔跑，可是，莫问并没有看到，后面的他，脸红了。

十万断剑埋剑山。整座百里大山上，除了剑，也只有莫问和“哥们儿”了。

莫问每天都练剑，一天一柄剑，他父亲曾告诉他，“只要你能把断剑山上十万断剑都练过了，你就可以下山横扫江湖了。”

“哥们儿”不懂，每天都坐在黑色岩石上，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练剑，一招一式，往往复复，看得倦意绵绵。

啪。

莫问用剑鞘拍了拍打瞌睡的“哥们儿”，鼓着小脸，说道：“哥们儿，看到大哥我这么华丽的剑法，你居然敢打瞌睡！”

“哥们儿”揉了揉被剑鞘拍疼的脑袋，也不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莫问啧啧怪叫，嘴中叨念，“瞪什么呀，像个娘们一样。”

山上剑客山下江湖，莫问在断剑山上日复一日的练剑，“哥们儿”就日复一日看他练剑。

莫天行，则在江湖上四处征伐。

终于，在莫问八岁那年，莫天行的尸体被运回了断剑山。

两个孩子看着已经冰冷的尸体，默然无语。

一夜森寒。次日一早，断剑山上一个八岁的孩子，背着自己父亲的死尸，一步一步，在泥地上艰难爬着。

“哥们儿”红着眼，默默无语，双手捧着一柄剑，跟在后面。

这一日，是他给他第一次捧剑。

磨破了手掌，磨破了膝盖，牙龈咬出了血，莫问红着眼，含着泪，将他父亲的尸体，背到了断剑山之巅。

“哥们儿，剑给我。”

“哥们儿”看着与自己相处一年的莫问，没了往日的跳脱，浑身伤痕鲜血，满目凶芒，好似山林中复仇的凶狼一般。

递过长剑，莫问接过长剑，剑鞘嘭然爆碎一片，莫问双手拽紧锋锐剑刃，鲜血流淌。

“啊。”触目心惊，“哥们儿”忍不住惊讶了一声。

山风漫卷，莫问一头染着鲜血和泥浆的头发飘动起来，他转首看向“哥们儿”，咧嘴一笑，“对不起哥们儿，吓到你了。”

长剑疯狂挖土，莫问一双小手流出鲜血，滚滚融进了泥土之中。

轰隆隆。

惊雷滚过，天地震动，瞬息之间，倾盆大雨落下。

莫问跪着，不断掘土。

父亲躺着，等着入土。

“哥们儿”站在莫问身后，替他拂去身上的泥土。

......

“父亲死了，我怎么办，你怎么办？”莫问一身伤痕，意兴阑珊，靠着刚才才立好的墓碑，目光死寂。

“哥们儿，如果我死了，你又怎么办？”

“这山上十万断剑又怎么办啊？”莫问仰天长叹，风雨凄凄。

莫问看了看还在不断给新坟上土的“哥们儿”，说道：“哥们儿，宅子里在我床板下还有几张银票，你带着下山吧。唉......虽然你是一个哑巴，但是看在钱的份上，紧巴紧巴还是能活到找媳妇儿的年纪。”

“话可说好了，以后你找到了媳妇儿，如果我在江湖上还没死，你一定要通知我，我赶风赶雨都要跑来祝贺。哪怕你找那个媳妇儿是个瘸腿的，只要你喜欢，我都没意见。”

“如果以后你有了孩子，哥们儿呀，能不能答应哥哥，第一个孩子随你姓，第二个孩子能不能姓莫呀。你也知道，我父亲仇家多，我怕是活不到能找媳妇儿的年纪哟。”

风雨如晦，莫问靠着墓碑念念叨叨，殊不知，浑身泥浆的“哥们儿”已经站在他身后，深深埋着头，在低低啜泣。

“咦，你怎么了？”过了好一会儿，莫问才发现身后的“哥们儿”在哭，惊然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