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大雪卖炭翁（1/2）

初雪落了满夜，天地一清，白茫茫一片。

大雪盖了泰安镇。晨起时分，裹得严严实实的稚童三五成群，在雪地里追逐玩闹。俊俏的小娘们围着炉火，絮絮叨叨和旁人聊着家常里短。鹤发老人裹着大裘衣，搓着手，笑呼呼看着这一场纷扬大雪，道一声“瑞雪兆丰年啊”。

泰安镇城门开启，嘎吱嘎吱作响，抽着旱烟的老门官坐在门下一角，喝了一口低劣的烈酒，干辣爽快。

大雪白茫茫，街道上全是一片素白。老旧的推车，被一个同样老旧的老汉吃力拖拉着。在老推车上，一个脸蛋被冻得紫红的女童裹着一床破棉絮，瑟瑟发抖。

“妞儿，等下爷爷把炭卖完了，就给你买热乎的包子吃。”裹着一见破棉衣的老汉转过头来，呵呵笑道，浑浊的眼眸里全是对自家孙女儿的宠爱。

被冻僵了的女童懵懂点了点头，欢欢呼呼说道：“爷爷，等下我帮你一起卖炭。”

“好，好......”老汉费力吐出这两个字，拖着木车，一步一步前行，呼呼直喘气。

有身着漂亮裘衣的女童在街道上蹦跳玩耍，和自己父母撒娇，不知为何，发起恼来，随手将手中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丢在了地上。

大雪银白，那一抹红是那么鲜红诱人。

坐在木车上的卖炭妞眼睛被那一抹艳红吸引住了，干干吞了两口口水。一串冰糖葫芦可值两文钱啊！爷爷烧一天炭也才能卖两十文钱，自从去年除夕那日，爷爷给咬着牙给自己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自己可就没再吃过了。

卖炭妞抖了抖身上的破棉絮，蹦下了木车，说道：“爷爷，我去捡个东西。”

“去吧。”卖炭翁确实累了，弓着腰，费力拖着车，也顾不得回头看自己孙女儿去干嘛了。

卖炭妞睁着澄澈的大眼睛左右瞧了瞧，看到没人注意，就滴溜溜跑过去，将那一串没吃完的冰糖葫芦捡了起来，暖洋洋的笑意漫上了她被冻得紫红的脸蛋。

“哎哟，居然有人捡我丢掉的冰糖葫芦。”那裘衣女童又站在了门口，双手叉腰，学着她母亲叱骂父亲时候的样子，居高临下，看着那浑身脏兮兮，手中拽着冰糖葫芦，惊慌低着头的卖炭妞。

被人看到叫穿，卖炭妞茫然无措，只能死死低着头，不敢去看那人，只是看到，那人一双绣着大艳花朵的靴子，还有，自己那一双满是破洞的不合脚布鞋。

那是它去世母亲当年出嫁时的鞋子。

“哪来的穷鬼丫头，站着我家门口干嘛，耽误我家生意呀。”一个臃肿肥胖的妇人跑了出来，揪着卖炭妞的耳朵就骂。卖炭妞受了冻，耳朵上有冻疮，被胖妇人一揪，冻疮破皮流血，让卖炭妞一阵吃痛。

“哎呀，夫人呀，求求你放手，放过我孙女。”卖炭翁发现了这边的事情，弃下木车，赶忙跑了过来。他是穷苦人家，穷不与富斗，自己又年老体衰，只能高声向别人求饶。

什么风光脸面，什么高风亮节，对于他们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穷人来说，有饭吃，就是最大的幸福。

老人不断给胖妇人作揖施礼，“夫人，高抬贵手，还请放过我家孙女呀。”

胖妇人看了看瘦骨嶙峋的卖炭翁，浑身黑漆漆的，连扇他一耳光的心情都没了，使劲揪了揪卖炭妞的耳朵。

“疼。”卖炭妞眼中含着泪水，低声叫了一句。

“哟，还会说话呀。”胖妇人来了兴致，另一只手揪住卖炭妞另一只耳朵，左右开弓，就像玩扯线木偶一样蹂躏卖炭妞，“来，学两声狗叫来听听。”

“妈妈，好好玩呀。我也要玩。”裘衣女童在自己母亲身后拍掌大笑。

“好好好。宝贝闺女，来，使点劲揪，不然狗狗就要跑掉了。”胖妇人笑盈盈对自己女儿说道。裘衣女童一双白嫩小手，揪着卖炭妞的耳朵左扯右拉，疼的卖炭妞龇牙咧嘴。

卖炭翁急的团团转，自己一个孤寡老人，没钱没势，看着自己孙女儿这么受欺负，老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双膝一下子就跪着胖妇人面前，干枯的双手拽紧胖妇人的衣角，老泪纵横，苦苦哀求。

“死老头，你知道老娘这件衣裳多贵吗！还拿你的狗爪子来摸！你赔得起吗！”胖妇人恼羞成怒，奋起蛮力，一脚将卖炭翁踹了出去。

胖妇人这一脚极重，将老人踹得在雪地上连滚几个跟斗。老人捂着胸口，在雪地里蜷成一团，一时半会儿喘不过气来。

“爷爷。”卖炭妞看得爷爷被打，眼泪唰啦啦流了下来，想去探看，接过被裘衣女童使劲揪住耳朵，鲜血直流。

茫茫雪地，茫茫世间，胖妇人趾高气扬，对着卖炭翁爷孙俩不住谩骂，裘衣女童揪住卖炭妞的耳朵，老人在雪地里痛苦不堪，卖炭妞哭泣不休。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无动于衷，只是撇首看了看，就快步离开了。

胖妇人瞄到自己衣角多了两个脏兮兮的手印，心中更是愤怒，又跑过去准备给老人一阵好打。

“住手。”雪地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清丽女子，一人手提长剑，面色清冷，一人挽住那女子的手臂，没了往日的活泼可爱，反倒是气愤看着这一对蛮横的母女。

“雪姐姐，他们这些人好可恶。”洛小灵咬牙切齿，她溜出天君谷闯荡江湖，是想快意平生，可谁知，这些小地方，反倒是人欺负人，让她无比愤怒。

独孤茹雪将自己的左臂从洛小灵怀中抽了出来，没有言语，缓缓将倒在雪地里的老人扶了起来。“放了那孩子。”独孤茹雪也不转头，冷声对这一对母女说道。

那裘衣女童毕竟还小，被独孤茹雪和洛小灵镇住赶忙松手，不敢造次。那胖妇人可就不饶人了，大骂道：“哪来的两个小骚蹄子，放着自家男人不管，来大街上和这些老不死的勾勾搭搭。啧啧。”

“你！”被人莫名其妙乱骂，洛小灵气煞了脸。

“啧啧，看你水灵灵的一个丫头，没想到专门做这种生意，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

独孤茹雪置若罔闻，将那老人扶到街边檐下坐好，卖炭妞挣脱裘衣女童的摆弄，满脸泪水，跑到了自己爷爷身边。一老一少，孤苦无依，在这大茫茫的雪天里，相依而哭。

这个世间不给人以活路，还有得活吗？

独孤茹雪衣裳上沾了不少老人脏兮兮的手印，不以为意，淡淡看着那兀自谩骂不休的胖妇人。

“哟，小骚蹄子，怎么，老娘抖出了你的丑事，你还敢杀了老娘吗？”

“来呀，来呀，各位街坊邻居，大清早就来了一个卖弄骚姿的烂货，稀奇呀稀奇呀。”胖妇人声音越提越高，来来往往的行人都驻足停留，有些青皮闲汉更是拿着别样的眼光细细打量独孤茹雪和洛小灵。

“啧啧，这小娘们脸蛋不错，就是胸小了点。”一个满脸横肉的闲汉手托下巴，对着独孤茹雪啧啧称奇。

“咦，王胖子，你这一身两三百斤的肥肉，那小娘们可禁不起你折腾呀。”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淫笑着打量两位丽人。

“难道你这短脚虎还能爬得上这小娘们的身子！”王胖子瞪了一眼那短脚汉子。

听得周围一众人谩骂嬉笑，洛小灵气得浑身发抖，“雪姐姐，我要杀了他们！”说话只见，洛小灵掏出一双银白短剑，俏脸含煞，直欲将这些人全部斩杀干净。

“不。”一只手按住了洛小灵的肩膀，独孤茹雪仰首看了看漫天飞雪，目光悠悠。

江湖，还真不是干净的地方。

“我们走。”独孤茹雪牵着洛小灵的手，将欲离去。谁知，那胖妇人以为是她们害怕了，庞大的身躯竟然快速移动过来，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挡在两人面前。

“哟，这么就想走啊。可以呀，从老娘胯下钻过去。”胖妇人不顾廉耻，大喇喇张开两根象腿般的粗腿。

江湖人，不管平常事。在独孤茹雪下山之前，她母亲就这般说。江湖之人求达天道，若是一味斤斤计较常人的蝇营狗苟，肮脏小事，自己一辈子都忙不过来。

“大冬天的，哪家狗肉铺子没关门，这么多公狗母狗跑了出来。”身材高壮的李啸天扒开人群，强横挤了进来，虎目雄视，却没有一个高手风范，抠鼻挖耳，嘴里叼着包子，和那些街头闲汉无异。

“你说谁是狗！？”王胖子是这一条街的土霸王，蛮横惯了，冷声问道。

李啸天在雪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说道：“谁在叫唤谁就是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