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二十四 你和我,旋转的世界（2/2）

爱丽丝依然背对着少年，只是看着那默片，看着其中的东风谷早苗。过了五六秒，她轻轻哼了一声。

“泥棒猫。”

雨桐十爱很想要苦笑，不过只是苦涩地抿抿嘴就继续看着爱丽丝。爱丽丝歪了歪头，叹了口气。

“实际上一开始我也没有多重视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十爱都与她没有多少交情，而且她也是外界人，在十爱的工作完成之后，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会重新回到原本的样子，我和十爱会继续靠近，继续在一起，就算是没有成为那种关系也无所谓，只要我们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的话。”

爱丽丝讲到这里，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了下去。

“依可是第一个，那么我就是第二个。我会成为第二个，也会成为最后一个，我是这样想着的，依可曾经的存在在你的心底也一定有着很深很深的痕迹，为了能够成为第二个，我也为此做着努力，那个八音盒就是我与依可一起完成的，我希望我能连同她的份一起去爱十爱。这样的话，我也就能够真正成为十爱心里的第二位了吧？”

原本是这样的，原本。

“但是，十爱像我告白了啊……”

那一场游戏，接听手机的爱丽丝以为是来自少年的关心，这份意外之喜使得她心中带着温暖的笑意，但是接下来的是令她意外万分的告白――

“当时真是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像是要带领着全身的血管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一样，如果说，不是十爱身边有着其他人的呼吸声的话，或许我就真的，就要答应了……”

爱丽丝轻轻笑着，回过头对着十爱绽放出了一个带着失意的笑容。

“好可惜啊……现在想起来都在想，当时就直接答应下来，就这样赖在十爱的身边，会不会就这样水到渠成了呢？虽然说只是形式上的，也会让人振奋啊。啊啊，当时实在是哪个地方没有想通，才会说出那样看上去很帅的逞强的话呀。”

爱丽丝这样略微带着红晕地叹了口气，然后用靴子踢了一下地面。

“还记得那天晴枝的学园祭之后，我们一起回去的时候吗？”

“我还记得。”

雨桐十爱当然还记得，爱丽丝拉起了他的手，两个人这样牵着手回家。互相被需要的感觉对于爱丽丝与他来说都是如此令人心生温暖，但是也正是因此，爱丽丝继续着这样的速度去靠近他，而雨桐十爱也认为这只是很亲昵的挚友之间的互动。

“笨蛋十爱。”

爱丽丝语调平淡地这样斥责了一句，她转回身子，背对着他，蹲了下来。

“你是笨蛋，我也是。”

雨桐十爱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爱丽丝的身边，刚想要蹲下，就被爱丽丝伸手扶着他的腿推开了他。

“先别过来。笨蛋十爱，让我调整下。”

明明她的声音很平静，雨桐十爱还是只能够就这样站在一旁。爱丽丝这样沉默了两秒，叹了口气。

“在那之后就是那一次戏剧了呢。我没想到过，十爱会为了那么一个少女做到那种程度，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了危机，特别是十爱说，东风谷早苗和十爱很相像的时候，我更加地，更加地感到害怕。明明是第二名，却被人插队了，这样的不讲理的事情，如今却切实地感到了。”

爱丽丝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手指因为用力深陷入自己的披肩之中。

“根本不讲道理，根本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认识，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

少女咬牙切齿着，埋头进入双手之中，一点点地带上了哭腔。

“很讨厌她！不想要见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这样接近十爱了！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她离开啊！为什么她和你之间会有着那么多的我不知道的事情啊！这样的那样的，都是我想要和十爱做的事情啊！如果十爱真的被她抢走的话，我这里的，我这里的……”

少女依然埋首，右手死死抓住自己左胸前的衣服。

“我这里的这些东西！我等待了这么久的东西！又能够有什么地方可以放啊！！”

那是并非令人心悦的话语，那是带着恶意的词句，少女一下子坐了下去，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头上。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不做点什么，我只是挚友，这中间的缝隙，东风谷已经挑明了要用什么去填补，我却不知道要拿什么去填补啊。”

想要填补那段最后的间隙，成为与十爱最亲近的人，没有之一。

“十爱说过，没有办法有后代，那么我也给出答案。只要有了这个东风谷给不了的答案，只要能够先她一步给出这份答案去填补空隙，那么我就会成为十爱的唯一了，对吧？”

爱丽丝埋着的脸部，少女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她抬起了头，雨桐十爱没法看到她的表情，只是爱丽丝不再埋首，使得她的声音也顺畅了很多。

“那实在是一段不错的时光，不是吗？”

默片依然在播放，每一个夜晚，爱丽丝都在做人偶，精雕细琢，慢慢打研。她比起以前更加努力地去做每一个人偶，从帕秋莉那里得到的材料也是有着极高的质量，甚至说帕秋莉都对此颇有微词，但是爱丽丝只是苦笑着向她央求。

“不过总是不可能一切遂人之愿，我也没有办法做到更多。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是十爱的挚友呀，不管怎样都还是想要为你分担，不管怎样都想要不让你为难，想要为你做些什么。这样的想法像是枷锁一样让人束手束脚，让我没法在你越来越忙于月面战争的时候，再去给你添乱。我才是真正知道十爱是何等向往月面那一场战争的人。”

雨桐十爱依然沉默不言，他看着身前的少女，她依然如此将一切都藏在自己的心底，直到如今雨桐十爱才知道对方身上带着多少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镣铐。雨桐十爱一直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位挚友而感到无比庆幸，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反而束缚住了爱丽丝。

“你知道吗，十爱，爱姬人形总是不能够成功的原因。我根本不想要做爱姬人形，我想做的是十爱人形。我想要很仔细地，很仔细地观察十爱，让你坐在我的身前，对我露出微笑，带着那样的笑意的你就在我的眼前，触手可及。然后我会一直这样看着你，你也一直这样看着我。”

少女有些轻轻地笑起来，活动了下身子。

“只是一切都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我除了沉默，好像没有选项了。我根本没法去找你，我只能等在洋馆里，一天都不出门，等着，想着，今天你会不会来，我只能等在这里。啊，实际上，祭典前的那天，我很想要邀请你的，只是……”

爱丽丝没有说下去，雨桐十爱也只是继续沉默着没有去问。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下，然后爱丽丝深深吸了口气，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勉强打起的精神。

“然后那天，是十爱替我脱掉了衣服把我带去睡觉的吧？”

“啊，不，那个……”

说到这个，无论如何雨桐十爱还是感到尴尬，他有些想要解释，但是爱丽丝却是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

“十爱什么都没做呢。”

“唔……”

“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呢，明明都替我解开了衣服，却什么都没做地就离开。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最后一记重击呢。”

爱丽丝抬起头，带着苦笑。

“在那之后就有些浑浑噩噩的，就像是被另外一个人掌控了身体一样，为了消除后患，杀掉了安为生，让你安心地奔赴月面，然后回到洋馆里。我就这样一直弹着钢琴，没想到你会来。在那之后……”

爱丽丝再一次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双手揉了揉脸，重新又打起精神。

“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有。”

雨桐十爱此时才开口，他来到少女的身边，坐下。这次爱丽丝没有推开他，雨桐十爱也看到了爱丽丝带着泪痕的侧脸，只是爱丽丝没有看向他。

“爱丽丝，真的是那么想的吗，就算是不是自己的血肉，只要将……”

“你还在说这个吗？”

爱丽丝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同时转过了头。她的那蔚蓝色的眼睛带着几分失望与不可思议。

“十爱，到现在你也不想要承认，这只是一个荒唐可笑的借口吗？”

“不，这是……”

“那是借口吧，真正的原因，不是十爱害怕虚假的自己吗？”

爱丽丝的眼睛如同一支利箭，狠狠地击穿了雨桐十爱的心灵。

“十爱是虚构的存在，我知道，十爱的一切都是依托自己的能力，我也知道。但是十爱是真的存在在这里的，十爱被八云紫爱着，十爱也愿意为了八云紫而奋斗，这份感情就没有想过是否也是虚假的吗？为什么对我的感情，唯独这一份，你会想要否认它的存在呢？”

雨桐十爱哑口无言，明明心里有着什么东西在冲击，但是声带却没有足够的空气去振动它。

“那，那是……”

“那么我的答案也不会改变，为了占有十爱，我什么也愿意做，这一份心意，绝对！是真的！”

少女如此宣言着，但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还有想要知道的吗？”

“……我想要知道，我心中现在对爱丽丝的这份情感，如今是否可以叫做爱。”

雨桐十爱看着爱丽丝的侧脸，一字一句，将自己从那夜之后开始变化的心绪诉之于口。

“我不知道对于爱人与挚友是否有着很明确的区别，也不知道对于我来说爱丽丝到底是挚友还是爱人。但是只要爱丽丝在身边，我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完整，完整到我有时候也会在想是不是真的可以这样幸福。我没有想到太多的事情，我也知道这样很厚颜无耻，但是我还是想要对爱丽丝说，爱丽丝在我的心里很重要，很重要，比早苗更重要。”

“我知道。”

爱丽丝轻轻地笑着，眼泪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她抬起头，看着默片最后停留在那飞跃的钢琴之中。

“从十爱马不停蹄地赶来我就知道，明明就要开始的月面战争也没有去，原本都和那个孩子约定好的事情也就这样失约。但是那天，那夜里，明明想要让你更加地放心地前往月球，却违心地说出了那样的事情。没有办法成为爱人，却也连挚友都无法做了，对于我来说，这也是活该的吧？”

“我可没这样想，爱丽丝。不管是挚友，还是爱人……如果你能够回来的话，我都愿意的。”

雨桐十爱伸出手，想要扶住少女的肩膀，但是刚刚触碰到爱丽丝，爱丽丝便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然后轻轻地将他的手推下。

“十爱真是温柔啊。虽然说有时候就是因为这样的优柔寡断使得我不安，使我痛苦，但是我偏偏就是连这样的缺点也喜欢上了。十爱，那天晚上，我想要让你变成我一个人的东西，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很痛吧？如果我依然在你身边，说不定我还是会做一样的事情哦，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如果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是没有办法罢手的。”

爱丽丝轻轻地转过头来，眼角带着晶莹闪烁的泪光，最后露出了笑容。

“所以，是时候离开了，十爱。我们不要再相见了，请记住我最美丽的那些时候吧，而我也将会给你自由。我的话，只靠着和你曾经的那些记忆，就足够了。我的世界，只会环绕着你旋转的。”

“我不会离开的，爱丽丝。我要把你带回去。”

雨桐十爱皱起了眉头，伸出手想要再一次按住爱丽丝的肩，但是爱丽丝只是摇了摇头，微笑起来。

“晚了哦，十爱。”

话音刚落，突然四五只手抓住了雨桐十爱，将他往后拖。雨桐十爱大惊之下往后一看，就看到了不知何时，来时的空间已经一片漆黑，其中伸出的苍白得不带一丝生命气息的手抓住了自己，正在往后拖行。

“爱！爱丽丝！等下，听我说完！”

雨桐十爱咬住了牙，瞪向爱丽丝，但是爱丽丝只是微笑着摇着头。

“十爱现在的身躯，是我在这个世界虚构的，所以请放心，就算是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回到那边之后，意识也会回到你原本的躯体的。”

她站了起来，看着在不断与身后的手臂角力，却依然一点点被拖着往后退去的雨桐十爱，迈着步子来到了他身前，捧起了他的脸。或许是因为泪水的原因，少女的眼睛看上去充满了泠泠的波光。

“对不起，伤害了你，十爱。对不起，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没有能够作为你的挚友，留在你身边。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个自私的胆小鬼，明明想要忍住的事情也总是忍不住，对不起，现在都要你赶着来这里。对不起，十爱……”

少女轻轻诉说着，雨桐十爱感受着捧住了自己的脸颊的柔软手掌，眼底迸发着不甘的火焰。

“真的这样就好了吗？爱丽丝，真的这样你就甘心了吗？就算是你甘心了，我也不会甘心啊！”

“是呢，十爱不甘心呢。如果是十爱的话，我相信的确会如此，你太狡猾了。但是这次，真的不行了呢，我不是对十爱没有信心，我只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爱丽丝轻轻吸了口气，努力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还是想要在十爱心中留下最美的那一面，所以，不想要十爱看到更多的，更丑陋的东西。所以这一次是永别了吧，十爱。”

随后，少女轻轻地将唇印上了少年的唇，将他的话语堵住。仅仅是如此，最后的吻别，在这辈子只能够亲吻两次最爱的人，对于爱丽丝来说或许有些少，但是也足够了。

就算是满怀着不舍，就算是满怀着依恋，就算是……

少年却强硬地一扭头，从少女的手中挣脱了。爱丽丝有些意外于少年强行停止了亲吻，心中掠过了失望与遗憾，但是接下来，她就感到了雨桐十爱的左右手从她身后紧紧地将她狠狠往雨桐十爱的怀中抱紧。

少年与少女的身体立刻亲密地贴合在一起，透过衣服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身体轮廓。爱丽丝对这变化始料不及，此时雨桐十爱已经用胸膛将她压得仰起了身体，然后雨桐十爱便主动地重新又吻了上去。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而雨桐十爱因为不顾一切地压倒爱丽丝的上身，也失去了重心，脚下被那些手臂拉扯得他抱着爱丽丝倒在地上，爱丽丝在下，他在上。他一只手搂着爱丽丝的腰，一只手捧住爱丽丝的头将对方护在怀里，依然深吻着对方。他能够从爱丽丝眼底看到被勾得蠢蠢欲动的情绪，而爱丽丝也能够从他眼底看到终于做下的决定。

雨桐十爱是一个温柔的人，是一个有些优柔寡断的人，但是他难得的地方便是做下的决定少有不坚决的。

手臂依然拉扯着两人往着那漆黑色的空间之中拖行，哪怕雨桐十爱吻的有多深，也没有办法用现在的这副躯体去改变这一切。最后快要没入深渊之前，他放开了爱丽丝，张开双腿踏在了那深渊的边界，强行让自己停了下来。此时那漆黑色的空间之中又伸出了六七条手臂，扯住了雨桐十爱的双腿，雨桐十爱只感觉自己的大腿的骨骼发出了艰难的吱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掉一般。

他忍住了痛苦，抽出搂住爱丽丝的手，一只手撑起身体，另一只手一锤锤在了她的耳边。少年不顾那揪着后颈的手臂，咬着牙喘着粗气凑近了少女的耳际。

“我还会回来的！别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啊！爱丽丝！谁会管你害怕什么，如果你那么想要，那么给你就是了！所以给我好好等着！我绝对会把你带回去的！”

伸到雨桐十爱双腿上的手再次增加了几只，在一声牙酸的闷响之中，雨桐十爱这副躯体的右腿大腿折出了诡异的断层，而没有了这两个支撑点的雨桐十爱终于也无法继续与那些手臂角力，只能够无力地被手臂纠缠着，脱离了爱丽丝的身边。

爱丽丝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抓住对方，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抓到。她只能够呆愣着看着那漆黑的深渊之中，远远传来的少年最后的嘶吼。

“爱丽丝――――――”

渐行渐远的声音终究是消失在了其中，爱丽丝呆呆地坐在原地，手指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双唇，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嘴角勾了起来。明明是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什么啊，你这个笨蛋，十爱……”

她轻轻笑着抬起手，看着那指尖逐渐如同黄沙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这样幸福的事情，对我这个潜意识说了又有什么用啊……”

ps：献给爱丽丝小姐的第二个万字章。

一切也明了起来了，实际上爱丽丝小姐终究是一个胆小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