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番外：霍川（下）（1/2）

“喏。”任冬明递过来一张摩天轮的票，自己手上也拿了一张。那印刷设计一看就是为了讨小女生喜欢，用了各色梦幻云朵。

“娘、娘们儿兮兮的。”霍川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低着头接过来。

任冬明眼睛看着别处，嘴角却笑了，往霍川身旁过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拉了霍川的手。

霍川差点没一把将他甩出去，幸亏及时反应，但整个人僵住，好像都不晓得该怎样迈步了。任冬明更觉得好笑了，把掌心里那只骨节分明丝毫不柔弱娇小的手，握得更紧些。

霍川的脸晕染颜料一样，肉眼可见地红到了脖子根，嘴角抽了抽，眼看就要骂人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在挤挤挨挨的游客中前行，牵着手似乎更不容易走散，但掌心里湿成一片的汗，应该是更让人困扰才对。

但谁也没放手，偶尔有旁人投过来察觉的目光，霍川也卯足劲憋着，不知道为什么，任冬明的手握起来很新鲜，嗯，就是觉得新鲜，想再握久一点。

摩天轮也是新鲜的，跟小县城里那种半楼高的山寨货不一样，轿厢装两个高大男生也绰绰有余。任冬明坐在霍川对面，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随着轿厢上升，x市的楼宇街道尽收眼底，霍川不由睁大了眼睛。

长久以来，霍川都在承受这座城市带来的压力，不管是那些把天空割成窄条儿的高楼，还是因为青春期而被放大的敏感心思，然而眼下，那些将人群锁困分流的建筑，都已一种几乎显得光怪陆离的模样被垫在了眼底，要垂首仔细瞧，才能分清哪里是学校哪里是台球厅。

只有一样，霍川想，只有一样，是永远不变的，总是让人无法忽视地卡在他的生活里。

他扭过头去，看到了任冬眀清俊的侧脸，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任冬眀也朝他转过脸来。

目光相触，仿佛有了实质，霍川说不清那是什么，他本来就不大灵光的脑袋，此刻能想起的竟是化学课堂上那些沸腾变色的液体，它们有的会爆炸，有的会沉淀，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性状，并且非要折腾些动静。

这样悄无声息的对视，跟那些化学反应不一样，但哪怕迟钝如霍川，也知道，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改变了，面前这个专注看着自己的人，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生命里抽走，又漫不经心地塞进了别的什么。

任冬明站起身，轿厢轻轻摇晃起来，刚刚思考过一番类似哲学的耗神问题的霍川头更晕了，眼睁睁看着任冬明走近，弯下腰亲吻自己。

他被圈在任冬明的双臂间，任冬明的影子将他彻底覆盖，那个时候的霍川也没有忘记，伸出双手掰对方的脖子，在少年炽热的接吻里自顾自较量。

他那么执拗倔强，任冬明也是早就知道的。

两个人的秘密恋情瞒得很紧，任冬明有时候显得放肆，但其实他是最谨慎的，连最好的哥们伍迪也没发觉。

霍川最终还是没听任冬明的，再留级补习一年，而是应付完高考就直接工作了，霍川的父母在这一年竟然又添了个女儿，忙着照顾幼女，也分不出太多精力管霍川，何况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霍川也算是在x市安定下来了。

霍川攒钱在车行买了辆二手摩托，虽说是旧车，但也曾经是车行大哥的心头宝，保养的不错，性能也好。每个周五霍川都骑车来接任冬明放学，有时候去城郊的岷石大道上兜风，有时候会去旅馆。

而任冬明对家里的解释是，这段时间是每周的例行补课。

那段日子是最美好的。霍川有时候会在心里缓慢而温柔地回忆，他很年轻，有了工作，生活充实丰沛，任冬明也很好，他想，任冬明恐怕是最好的那个部分。

然后一切都变了。

任冬明高考结束，在作为庆祝“炼狱结束”的家宴上，任冬明的父亲第一次提起了让任冬明出国的打算。

“我跟你妈妈已经商量这件事很久了，一直没说也是担心影响你高考，出国的前景好，留在国内你的成绩也能上不错的大学，我跟你妈妈是比较倾向前者的，就看你自己考虑了。”

任冬明听完这番话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霍川，全然忘记了掩饰，而霍川也捏着筷子愣住了。

当天晚上任冬明摸到霍川的卧室，这间卧室已经搬走了一半东西，只亮了台灯，霍川躺在床上，正盯着黑暗模糊的天板发呆。

霍川准备搬出去，就在这几天，两人还讨论过以后到霍川的地方过夜，就不用去旅馆了。

任冬明合上门，叫了他一声。

霍川在床上扭过头来，眼睛里没有任冬明设想的任何不好的情绪，他很平静，眼睛尤其清澈。

任冬明走过去，在他身旁躺下来。

屋子里沉默了很久，还是霍川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