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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立武安王庙,评选武庙十哲,永享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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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繁华……確是繁华。”

“然,这万丈红尘,十里繁华,纵有千般好,万种妙……”

“可惜,可惜无人共赏啊……”

家僕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

勾起了主人对已故兄长和二哥的思念。

他连忙訕訕地闭了嘴,心中懊悔不迭。

车內气氛一时凝滯。

过了一会儿,家僕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试图转移话题:

“三爷,小人听闻前边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

“做的蜜饯果子甚是可口,不如……咱们去尝尝鲜,歇歇脚?”

张飞意兴阑珊,只是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

“嗯,且去看看吧。”

马车在一家颇为雅致的糕点铺前停下。

张飞下了车,隨意在店內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並未要雅间。

他並非为了口腹之慾而来,只是觉得心中空落,需要找个地方。

让周围的喧囂暂时填补那份难以排遣的孤寂。

店铺中央,设有一小小的台子。

一位身著青衫、手持摺扇的说书先生。

此时正口若悬河,讲述著一段如今在洛阳城中最受欢迎的故事——

正是武安王关羽,单骑踏漠北,鏖战鲜卑军的传奇!

店內食客们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阵阵惊嘆。

然而,在市井艺人的口中,真实的歷史被赋予了更多神话色彩。

但见那说书人醒木一拍,眉飞色舞:

“列位看官!且说那日,武安王见鲜卑胡虏势大。”

“竟下令麾下將士尽数退去,独留自己一人一骑!”

“但见他,头戴青巾,身披绿袍,坐下赤兔火龙驹,手中青龙刀!”

“面对那拓跋力微数万狼骑,竟是面无惧色。”

“反而一声长啸,声震九天!”

“好!”台下听眾轰然叫好。

说书人愈发得意,唾沫横飞:

“那鲜卑大汗拓跋力微,见关公单骑而来,还道是前来投降,便在阵前喊话。”

“谁知关公根本不理,只是將手中青龙刀一横!”

“但见他,催动赤兔马,快如闪电,疾似流星!”

“直杀入鲜卑阵中,真是如入无人之境!”

“刀光闪处,人头滚滚!”

“马蹄踏处,尸横遍野!”

“直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那鲜卑兵將,碰著就死,挨著就亡!”

“关公在那万军丛中,是七进七出。”

“杀得鲜卑人是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著关羽如何一刀斩落数十员鲜卑將领,如何杀得鲜卑军心胆俱裂。

最后又如何立於尸山之上,嚇得数万鲜卑骑兵齐齐下拜,口称“天神”!

“……自此,关公武圣之名,威震草原!”

“胡人闻关公之名,小儿不敢夜啼!”

“真乃我大汉之军神,千古之楷模也!”

说书人最后以一段激昂的讚颂收尾,醒木重重落下。

店內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眾人沉浸在故事营造的英雄神话之中,心潮澎湃。

然而,坐在角落里的张飞,听著那被极度夸张、已然失真的故事。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二哥关羽那刚毅而落寞的面容。

是桃园之中三人结拜时焚香立誓的场景。

是几十年並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点点滴滴。

那说书人口中天神下凡般的二哥,

与他记忆中那个会与他饮酒爭吵,

会因大哥一句责备而面露惭色、有著血肉之情的二哥,

渐渐重迭,又渐渐分离。

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瞬间衝垮了他晚年刻意维持的平静。

两行浑浊的热泪,不受控制地从他那双见过无数生死、曾令敌人胆寒的虎目中滚落。

顺著他粗糙的脸颊,滴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那说书人眼尖,见这位威猛老者听得动情落泪。

还以为是自己的故事讲得精彩,便走上前来,拱了拱手,宽慰道:

“这位老丈,莫要过於悲伤。”

“关將军虽已仙去,然其忠义神武,已被陛下追封为武安王!”

“如今民间皆自发立祠祭祀,关王爷的英灵必將护佑我大汉,其传奇亦將永世流传!”

“此乃英雄之幸事也!”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更是触动了张飞心中最痛之处。

永世流传?

护佑大汉?

可他的二哥,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会叫他“益德”,会与他斗酒,会在战场上將后背完全託付给他的二哥。

已经永远埋在了那冰冷的陵墓之中!

再也无人能与他分享这胜利的喜悦。

这繁华的盛景,这无人能懂的……孤独!

“呜啊啊——!”

张飞再也无法抑制內心奔涌的情感,竟如同孩童般,猛地俯在桌上。

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悲愴雄浑,如同受伤的猛虎哀啸,瞬间盖过了店內的所有嘈杂。

震得樑柱上的灰尘都簌簌而下。

满店的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哭声惊呆了,纷纷侧目望去。

张飞带来的家僕见状,又羞又急。

生怕主人失態之事传扬出去,连忙上前,试图驱散围观的人群:

“看什么看!都散开!散开!”

店东也闻声赶来,见这老者哭声惊人,嚇跑了不少客人。

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对著张飞的家僕抱怨道:

“哎哟!你们家主人在此號啕,將我这里的客人都惊走了!”

“这……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一家僕平日跟著张飞,在京城也算横惯了。

见这店东敢来指责,勃然大怒,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混帐东西!敢对我家主人无礼!”

“住手!”

伏案痛哭的张飞猛地抬起头,喝止了家僕。

他脸上泪痕未乾,眼神却已恢復了清明,带著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歉意。

他看向那嚇得脸色发白的店东,摆了摆手,声音沙哑道:

“是某……失態了。”

“惊扰贵店生意,某之过也。”

隨即对家僕吩咐道:

“赔给店东十贯钱,以作补偿。”

“再赏那说书人五贯,谢他……谢他讲述吾兄故事。”

家僕愕然,但不敢违逆,只得照办。

店东与说书人拿著沉甸甸的铜钱,面面相覷。

又是惶恐,又是疑惑。

看著张飞在家僕的簇拥下,默默起身,离开了店铺。

只留下一个充满悲凉与孤独的背影。

张飞离开糕点铺,並未回府,而是径直前往皇宫。

他心中有一股鬱结之气,难以排遣。

更有一种强烈的、为二哥做点什么的衝动。

皇后张星彩听闻父亲突然入宫,急忙前来相见。

在后宫偏殿,她见到了一身常服、眉宇间笼罩著浓重阴鬱的父亲。

更让她心头巨震的是,张飞见到她,竟微微躬身,向她行了一礼!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张星彩急忙侧身避开,上前扶住张飞的手臂。

心中五味杂陈,酸楚难言。

她记忆中那个粗豪放达、天不怕地不怕的父亲,晚年竟变得如此沉静。

甚至……带著一丝卑微。

这固然是岁月磨去了稜角,但何尝不是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兄弟后。

內心无所依凭的体现?

她寧愿父亲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吹鬍子瞪眼、却鲜活无比的猛张飞。

张飞直起身,看著女儿担忧的神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却比哭还难看。

他沉声道:

“皇后,老夫此来,是有要事,欲求见陛下。”

张星彩道:

“陛下此刻正在后苑与近侍好友蹴鞠为乐。”

“父亲若有急事,女儿这便引您前去。”

“不必劳烦皇后,老夫自去便可。”

张飞摆了摆手,大步向后苑走去。

皇家后苑中,秋高气爽。

刘禪正与几名年纪相仿的贵族子弟追逐著彩色的皮球,欢声笑语,气氛轻鬆。

一名內侍眼尖,看到大步走来的张飞,连忙低声稟报刘禪。

刘禪闻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挥挥手让玩伴们退下,整理了一下因运动而微乱的衣袍,迎向张飞:

“三叔突然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张飞躬身行礼,开门见山,声音洪亮却带著压抑的激动:

“陛下!如今二哥的葬礼已然完毕,举国哀思!”

“然,杀害二哥的鲜卑索头部,至今仍逍遥塞外!”

“陛下为何还不发天兵,踏平草原。”

“为二哥报仇雪恨,以慰其在天之灵?!”

刘禪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他搓了搓手,斟酌著词语:

“三叔,朕……朕岂能不想为二叔报仇?”

“初闻噩耗之时,朕亦曾怒髮衝冠,欲倾国之力以征不臣!”

“然……然丞相与诸位大臣皆劝朕,言二叔之死,主因在於其自身沉疴旧疾。”

“鲜卑之事,虽有干係,却非全然其过。”

“况且,如今鲜卑王庭与我朝边贸往来频繁,关係错综复杂。”

“若仅因一部落之过,便与整个鲜卑开启战端,恐非明智之举。”

“相父亦言,边境一旦生事,军费浩繁。”

“必將影响明年全国修路、兴水利等诸多利民之策……”

“故而,故而暂不宜大动干戈。”

张飞闻言,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圆,怒气上涌:

“李相!李相!又是李相!”

“他眼里便只有他那商路贸易,只有如何赚钱!”

“何曾顾及过俺们兄弟之间的情义?!”

“陛下!您就告诉老臣,您到底愿不愿意发兵,为俺二哥报仇?!”

刘禪被张飞的气势所慑,后退了半步,面露窘迫,低声道:

“三叔……非是朕不愿。”

“只是……相父他坚决反对,诸葛丞相亦是遵循相父之策。”

“他二人皆认为不可擅启边衅……朕……朕实在难以独断……”

看著刘禪那优柔寡断、左右为难的样子。

张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望与无力感。

他深知,没有李翊和诸葛亮的支持。

想要朝廷大规模出兵,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重重地嘆了口气,那嘆息声中充满了英雄暮年的悲凉与无奈。

他不再多言,对著刘禪拱了拱手:

“老臣……明白了。”

“告退。”

离开皇宫,张飞胸中块垒难消。

他不甘心就此作罢,竟又径直来到了相府,欲直接面见李翊。

刚到相府门前,便见一位气质儒雅、面容俊朗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正是李翊之子李治。

李治对著张飞恭敬一礼:

“……小侄见过张三叔。”

“家父料定三叔今日必来,特命小侄在此迎候。”

张飞心中一凛,暗道李翊果然神机妙算。

他点了点头:

“有劳贤侄引路。”

李治將张飞引入相府深处的一处幽静庭院。

时值深秋,院中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通体金黄。

落叶如蝶,铺满了青石板路,宛如金色的地毯。

李翊正背对著他,负手而立。

仰头望著那满树灿金,以及不断飘落的秋叶。

身影在夕阳余暉中显得有几分萧索。

张飞走到他身后数步远处,停下脚步,沉声行礼:

“张飞,拜见李相。”

李翊並未转身,只是淡淡开口。

声音平和,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你来了。”

“我来了。”

张飞道,“您早知道我会来?”

“老夫不仅知你会来,更知你所为何来。”

李翊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比之当年更加清癯。

眼神却愈发深邃,仿佛蕴藏著无尽的智慧与沧桑。

他指了指身旁那棵巨大的银杏树,语气带著一丝感慨:

“……益德,你看这棵树。”

“乃是二十年前,老夫亲手植於此处。”

“彼时不过一指粗细,如今已是亭亭如盖,枝繁叶茂。”

“然,秋至则叶黄,风吹则凋零,此乃天地自然之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你我,皆老矣。”

张飞看著那纷飞的落叶,心中触动,却依旧执著於来意:

“先生智谋深远,几近鬼神。”

“难道这世间,还有何事能令先生感到畏惧,感到无能为力吗?”

李翊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张飞那充满不甘与悲愤的脸上:

“世上岂有无所不能之人?”

“便是算尽天下,亦难逃天道轮迴,难敌岁月消磨。”

“益德,你亦是如此。”

“有些事,有些人,过去了,便再也回不来。”

“你得学会……放下。”

“拿得起,放得下,方是真正的大丈夫胸襟。”

“先生!”

张飞声音提高,带著一丝不耐与痛楚。

“我此来,非是听您讲授这些人生大道理!”

“我知道。”

李翊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知道你来,是想问关將军之事,是想问我为何不允出兵復仇。”

“甚至……想问关將军之死,是否在老夫计算之內。”

他顿了顿,迎著张飞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坦然道:

“不错,云长选择以此种方式落幕,確在老夫意料之中。”

“甚至,可说是老夫……默许乃至成全了他。”

张飞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发白,但他强忍著没有发作。

李翊继续道:

“云长一生刚烈,追求完美。“

“与其让他在病榻之上耗尽其英雄气概,不若让他在战场上。”

“以最辉煌的姿態,完成其生命的绝唱。”

“此乃其本心所愿,老夫……尊重他的选择。”

他看著张飞,话锋一转:

“然而,理解与尊重,並非意味著无所作为。”

“为了补偿云长,为了使其忠义精神永昭后世,老夫已有一策。”

“何策?”

张飞下意识地问道。

“老夫欲奏请陛下,於洛阳、长安,乃至天下各州郡,敕建『武安王庙』!”

李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张飞的心上。

“武安王庙?”

张飞一愣,有些不解。

“然也。”

李翊頷首,“如今民间虽有祭祀,然终是自发,规模形制不一。”

“老夫所谋,乃是由朝廷出面,兴建规格统一、庄严肃穆的官方祠庙!”

“以云长,即武安王为主祀!”

“更以周之开国元勛、兵家之祖——姜尚姜子牙,配享於侧!”

“並於此庙之中,评选古今名將,立『武庙十哲』,陪祀左右!”

“使后世子孙,凡习武从军、欲建功立业者。”

“皆需入庙瞻仰,顶礼膜拜!”

“云长之忠义神武,將与姜太公之智慧。”

“及歷代名將之功绩,一同受万世香火,永为楷模!”

“其名其神,將真正超越生死。”

“融入我华夏血脉精神之中,亘古不灭!”

李翊的话语,如同描绘一幅宏伟壮丽的蓝图。

一种超越简单復仇的、更为宏大深远的纪念方式,展现在张飞面前。

张飞彻底愣住了,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僵立在原地。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老人。

脑海中迴荡著那“武安王庙”、“配享姜尚”、“武庙十哲”、“万世香火”的字眼。

他忽然明白了,李翊並非不重情义。

也並非不想为二哥做些什么。

他只是站在了一个更高的层面,用一种更永恆的方式。

来铭记、来升华二哥的一生!

与这相比,一时一地的征伐復仇。

似乎都显得……渺小了。

满地的金黄落叶,在秋风中轻轻打著旋儿。

仿佛在为一个新时代的开启,悄然起舞。

张飞胸中的愤懣与不甘,在这一刻,竟奇异地平息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震撼、悲凉、以及一丝释然的复杂情绪。

他望著那棵苍劲的银杏,久久无言。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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