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酸柠檬（2/2）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qq在手机的屏幕上滑过，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匆匆和叶笙歌他们道别。给云奶奶打电话，云奶奶说戚轮希还没有回家，问我难道我们不在一起吗？

匆匆跑到书店的时候，从车上跳下来，我看见戚轮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整个人缩在大衣里头。因为衣服是黑色的，店里关了灯，附近的路灯昏暗无比，他整个人都蜷缩在黑暗里，周围是黑暗的，他也是黑暗的。他瑟瑟发抖，有些呆滞的杵在那儿，我跑过去，和他道歉。当时，我真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我为什么不能多想想戚轮希的心情？

当时恋爱于我真的变成了一种极大的负担，我感觉自己仿佛快要崩溃了。我不断的不断的累积着愧疚的情绪，愧疚的等级也在不断的攀升，到后来就连和叶笙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感到开心和纯粹的享受了。

几天以后，我还是和小斌他们一起去了渠城。我想，这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去了吧？

如果说我一定要有什么梦想的话，那么好好的念书，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再好好的工作，永永远远和爸爸妈妈、大鼻子、戚轮希待在一起，是不是也是一种梦想呢？

晚上，叶笙歌送我回家，大风里头，他帽檐上的绒毛吹得徐徐舞动着，好像渠城道路沿边在风中舞动的草苗儿一般。我的耳边还回荡着舞台上的音乐，心情还沉浸在那天晚上忘了乐队的兄弟们在舞台上忘我投入的样子和当晚观众的热烈气氛之中。他笑着和我说话，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的陪伴有没有让他感到开心一些，能不能帮助他摆脱失去吴雾聆的烦恼。我希望他可以开心，永永远远的开心，这变成了我心中一种虔诚的愿望。

但是后来我感觉一切都变了，戚轮希原本就是一个闷闷的人。

犹记得当初我为了打破他的一言不发经历了多么心塞的历程，那时候他是一个完全喜欢冷暴力的人，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总是不回复我的消息也不接我的电话。难道是他的手机欠费了吗？可是当我看到他居然还在班级的群里说话的时候，火焰像是倒了油似的瞬间高蹿。

我跑去书店要找他理论，然而店长同我说他几天前就不做了。

我又跑到他家里去找他，当时我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我并不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应该被称之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和戚轮希的关系发生了改变，有许许多多的感觉在我身上都是第一次发生，时常让我有些堂皇和不知所措。但每当我看到他比我还要堂皇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就又牢牢的立了起来，撑起一座令牌山一样的雄伟山峰来，一切都是我的无知和无畏造成的。

然而这一次，他又不说话了，到底是怎么样，给人判刑之前也会一一数清楚对方到底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吗？

我和他说我受够了，我转身跑了出去，直到跑出了篮球场跑过了一个街角，我的速度慢慢慢了下来。我气喘吁吁的，我迟疑的悄悄的扭头看去，可是后头大风刮得树叶子飞来飞去，树枝像是成魔了似的几欲连根拔起，却空无一人的。

我有些失落的走了，心里空空的，又有些发麻，比冷风还要冷。

我去找大鼻子，我去哭诉，我提着两罐啤酒在冷风里坐在前湖的木椅上，真是冷爆了，还有啤酒真是难喝透顶。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好像心里面必须有火焰要物理浇灭了去。我说我要到江里游泳，大鼻子直接痛骂我疯了。我说我要你陪我，他裹了裹衣襟宣称坚决不要陪我“殉情”。

后来我一步步跨到江边去，我一咬牙，果真要跳下去，大鼻子抱住我惨叫：“来人呀，有人自杀啊！”

“好了好了我不跳了。”

我拉着他的手让他松开我，前一秒钟他放开了手，下一秒钟我就把他推到江里去了。

他在水里大喊了一声，听起来像是乌鸦在叫，然后说了一句脏话。

我流着眼泪哈哈大笑，我问他水冷吗？

“你说呢？”他翻了一记白眼，然后又说：“冷爆了！你最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扑通”跳了下去。冬泳的感觉大概好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子在化开你的皮肤。我们两个不住的瑟瑟发抖，但是到后来渐渐的习惯了，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朕第一次冬泳，过了这个坎朕就天下无敌了。”

我俩飘在江面上，我的脸在水里浮浮沉沉浮浮沉沉，眼泪就化在了冰凉的水中。

然后我听见大鼻子傻兮兮的问我：“小默，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肉丝和杰克？肉丝要跳船，杰克没拦住，或者肉丝太重了，杰克没拉起来，然后杰克也跳了下去。”

他傻兮兮丑不拉几的望着我，牙齿打着颤同我说：“你脚噗，我脚噗。”

“是jump！”我翻白眼告诉他。

等那之后我躲在被子里不住的打喷嚏流鼻涕的时候，我突然搞清楚了我所说的那种奇怪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应该是变态升级冲顶爆破版的，愧疚。

我竟然觉得我受够了，因为我再也不想忍受我心底里那种被两面夹击的感觉了，我愧疚是因为我清醒的意识到，我后悔。无论是认识叶笙歌喜欢上叶笙歌还是认识戚轮希和戚轮希在一起。

我没有办法拒绝叶笙歌的任何要求，我不想看见他伤心，同时我也不想戚轮希伤心，特别是我让他感到伤心。

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区分这两种感觉的性质和差异。

在令牌山的上的时候，叶笙歌走的那么快那么快，我在后头拼命的追拼命的追，他好久才会回头看我一眼，见我落下太远等一等又继续往前冲。那天忘了酒吧有一场周年庆活动，是最盛大的演出，他竟然说他不去，还让我陪他去爬令牌山。突然之间忘了酒吧的一切，舞蹈、吉他、摇滚乐、掌声、热闹，好像一切一切突然就不具有吸引了似的。

到后来天气变得糟糕极了，往头上看好容易看着的一小块天空在树木枝丫的夹缝中间，还是乌黑色。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透过山林的树顶打在我们的身上，黄色的泥浆水从我们的鞋子边划过，又从鞋底漫进去。最糟糕的是，我摸摸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我踩着山路几乎小跑着跟在他后头，突然我重重的滑了一跤摔在了地上，叶笙歌才猛赶回来。扶我起来，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谁能相信我们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我一路上都在追赶他的脚步，好像我一直做的那样。

我们两个站在山林里头，听见的全是莎莎的雨声，突然间我们互相看着彼此，却好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他说：“行了，够了。”

我点了点头，鼻子酸酸的，我说“好”。

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好像每天都在生产柠檬水，你自己就是那颗最酸的柠檬，源源不断的往外冒酸气。

我突然之间好像全明白了，或许，叶笙歌一直都知道呢？他知道他伤心难过的时候该找谁去安慰他，他知道被喜欢给了一个人不被拒绝的理由。那一刻我也异常清楚的想起了戚轮希，想起了我们认识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我们闹别扭，我嫌弃厌恶他，我生他的气，我又缠着他陪着我一起。但他永远在为我做许多事情，破例在广播站念通告，教我写作业，陪我吃最辣的麻辣烫，雪天里找到失意的我，陪我一起因为一条蛇住进了医院，在大冷天里黑暗的书店门口等我。好像，不知不觉之中，我也放肆而任性的对待着他，因为我也知道，喜欢给了一个人不被拒绝的理由。

那一刻我看着叶笙歌的眼睛，被雨水弥漫着，眼睫毛变成被雨水打湿的屋檐，遮住一双疲倦心酸的眼睛，有一颗疲倦的心透过那双眼睛传出幽冥一般的信号。那一刻我清晰的意识到，我的暗恋结束了。

雨太大了，山太滑，天也黑了，而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回不去了。他和我道歉，说他不该带着我一起任性，我说没关系。他拾了柴架了火，我躺在睡袋里枕着他的包，雨天之后，山上还是有寥寥星星闪烁。好像伤心透了以后，总还是有些希望的。因为火焰，我们潮湿的衣服开始蒸发着水汽，好像蒸包子时的热气。我就着火光看着叶笙歌英俊而明朗的脸，听他和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询问我的状态。或许此时此刻我们彼此都有一种了然之后的尴尬，我第一次觉得，假如，此时此刻我身边的人不是叶笙歌，是戚轮希的话，那该多好呢？

他的背包里，会不会有一两只为我带来的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