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怕,但我更怕(2/2)
老爸这边急的裤子都快掉了,嚷着别赶走了鱼,老妈那边气得直跺脚,骂我们两个是小兔子崽子,戚轮希给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嘴上的笑又涨了一些。
小鱼儿左游游右游游,就是不到老爸的杆上游,恼的老爸气上头。
我们也左游游右游游,跟着鱼儿胡乱游。
有时候我想,我真想当一条所有烦恼三秒钟就可以忘记的鱼,生活在清澈的不被污染的水中。天是水,地是水,花是水,鸟是水……水里没有误会没有灾难,没有邪恶没有苛责,没有膈膜没有斤斤计较,没有贪心挫败也没有任何痛苦,记忆中累积的是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美好。
至少此刻,我快乐极了。
“小默!”
大鼻子在叫我,我从自己的幻想中冒出头来,瞬间被什么大块的东西砸中。
“呸呸……”我狂吐着嘴里的泥,听见大鼻子疯了一样的狂笑。“我要杀了你!!!!”我大叫着,如颠婆附身。“戚轮希,你快和我一起。”很快我就去搬救兵了,满脸是泥笑的像个傻子。
“我不去了。”他越是百般推辞我越是不让他得逞,抹了一把我脸上的泥塞进他裤子口袋里。
“小默!”老妈怪我没规矩。
我指着戚轮希痞里痞气说道:“你来不来,不来我湖里捞淤泥给你吃!”
转身没走几步扭着头就看见在原地气恼的活动了一下手肘的戚轮希大喊着朝我冲过来:“周小默!”
“啊……”
我们三儿在水里一团混战,我被大鼻子狠狠欺凌。喊老周救我,老周唐僧一般的念叨我们日行一善,千万别打扰他的鱼群。我可怜兮兮,佯装哭状,三两下游到戚轮希旁边眨眨这下真的是水汪汪的眼睛无声求助……只可惜那斯依旧是无动于衷。
林里那只丑鼻子便揉捏着手里的大泥球准备下一次战役,一边得意告诉我:“小默,戚轮希才不会帮你呢!他是大爷我丫……”
两个“的人”字还在嘴边,只见我和戚轮希默契的抓准时机一人抓了一坨泥朝他砸去,糊他一嘴一脸,哈哈,中招。
“呸呸,靠!鱼!”
我和戚轮希笑得前仰后翻的,林里居然从他嘴里的泥巴堆里揪出一条小鱼仔来,这竟然是今天大家收获的第一条成品……
夕阳西下,快乐的日子总是被调快了频率。等我们走的时候,执着的老爸竟然还收获颇丰,在岸上不住的冲她老婆嘚瑟。我们三儿被勒令在水里洗干净了才能上岸,树林那边的夕阳照红了半边天,水变得沁凉起来。
两个男生都快完事了,我还在搓我后脑勺上的泥,一边心心念念着我的“小小”,也就是从林里嘴里惊险活下小命的那条,我冲收拾鱼儿的老妈喊到:“妈,你别把‘小小’扔了,也别清蒸红烧,我要养起来的!”
“你快上来吧!”老少女插着腰拎着桶子老远冲我喊,夕阳成了粉扑将腮红照耀在她脸上。
我笑着,突然被蚊子狠狠咬了一下,疼得我一个激灵,我摸了摸我水底的那条腿。前头戚轮希正在回头看我,催促我快点儿。林里早就上了岸,老远瘫坐在草地上拧干他裤子上的水。我抬起手来,想抓住戚轮希忽远忽近伸向我的胳膊,一边吃力的将脚从泥里拔出来,一一步,两步……然后,便一头栽在了水里。
夜里,戚轮希同我一道住在了医院,两个人都悲催的打了抗毒血清。
我被蛇咬,他学着电视里英雄救美。眼下我腿肿又痛,手腕上打着点滴。他嘴肿又痛,手腕上打着点滴。
连外科医生都说我俩是撞了大运了,才碰上了毒性很大的蛇。戚轮希的妈妈没赶来之前我就做好了下跪道歉的准备,还要被怒删耳光什么的。等她来了以后,愣在门口看了戚轮希几眼,走过来,我妈向她道歉,她竟然一点儿没生气,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今天的一切都见了鬼,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医院没准陪床,一个病房挤了五六个人,家里人心大,竟然真的回家去了。我和戚轮希俩病床是相邻位置,夜里熄了灯,到处都是周围病人的鼾声和汗臭。我心里有些难过,辗转来辗转去睡不着。好半天才听见隔壁床也翻了个身,我又转了过去,看见戚轮希侧着身子面向我,合着眼睛肿着嘴,他斯文又禁欲的长相现在看起来可怜又好笑。
“戚轮希。”我小声的叫了他一句,周围全是大爷大妈的鼾声,他不知道能不能听见。很快,他居然真的慢慢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珠子是那么明亮。我再也不想同着他的此刻肿的老高的嘴一起抠下来了。
“干嘛?”
“你睡了吗?”
“我睁着眼睛。”
“我睡不着。”
“我知道。”
“咳咳。”角落里一床大爷的咳嗽声传来。
许久,我往床沿上挪了挪,我俩睁着眼睛,我看着他那和小灯泡一般的两个眼珠子,问他:“你干嘛给我吸毒液啊?你不怕死吗?”
“怕。”
“等我好了,我给你买好吃的哈。”
“但我更怕你死。”
“……”
我回想着戚轮希睡前和我说的那句话,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梦。在梦里,我被一条很大很大的怪兽在追,怪兽的尾巴有蛇的尾巴那么长,嘴里一直在喷火。它所到之处,全是大火弥漫的景象,有好多人在尖叫。怪兽的大嘴一张,我就要被吞下去了,置身炽热的火焰之中。突然,戚轮希出现了。他的嘴巴肿的比香肠还夸张,比我睡前看到的那张还要夸张,比林里的鼻子比例都更大。他怒吼一声,怪兽就变成了一团青烟飘走了。然后他把我往泥里一按,身后有一个老长老长的红色披风,飞舞着还闪闪发光。眨了眨眼睛告诉我:“我怕,但我更怕你死。”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戚轮希就一起被转到了高级病房里,高级病房里只有两张床,整洁明亮又宽敞。我知道自己完全是托了戚轮希的福,他妈妈给医院塞了好多钱。老爸老妈要主动承担戚轮希的医药费和住院费,两家父母推辞了老半天。后来老爸去上班了,大舅舅大舅妈和小舅妈一起来了一遭,后来外婆和同村几个亲戚又带了小哼哼来了一遭,最后章小敏一家又来了一遭。我们这床一直是热热闹闹的,相比较得隔壁那边便更是冷清了,只有一个云奶奶送汤送水。正值炎夏,戚妈妈和我老妈一般开始打起了毛线,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只是显然戚轮希的妈妈技艺不精,一条小小的围巾也是打了拆拆了打,许久不见成型。
章小敏他们来的时候,孕中的大表姐没来。章小敏象征性的和我聊了一会儿,我问起大表姐,她就告诉我大表姐最近的日子过得不太痛快,没功夫管我被小虫子咬了这么屁大一点儿的事。我给她纠正,那可不是小虫子,是一条举世罕见的毒蛇,真有可能是白素贞来的。她白了我一眼,转瞬去纠缠戚轮希了。很快,我居然听见她声泪俱下的和戚轮希说:被这么一条大毒蛇给毒着了,万一有个啥三短一长可怎么得了?
再后来,我发了一条说说,搞得越来越多的人都来看我们了。班里十几个人跑病房来开茶话会,生物老师当场给我们科普被蛇咬了以后正确的处理方法。吴雾聆也从奶茶店抽时间来了一次。阿凝和嘉茜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气氛实在尴尬,因为林里也来了,后来几个脸色铁青的全走了。
最后,门口站了一个人,纯白色的衣服宽松到夸张的黑色运动裤子,背上背着的大块家伙是画包,硕大的比他整个人都要宽大好几倍。看见叶笙歌,我一下子将自己穿着一只破了洞袜子的脚塞回了被子里头。
我和叶笙歌聊的时候,戚轮希和他妈妈说自己想去楼下散步,她妈妈陪着他一块儿出去了,老妈去给我打开水,因为我说想吃泡椒味的桶装泡面。
叶笙歌揉揉我的脑袋,问我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说是蛇太贪吃了。
“我太可怜了,差点儿就挂了。”
“别这么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游乐园怎么样?”
“真的啊?”
“嗯,不骗你。”
我让叶笙歌掏画册来给我看了一遭,他便和我说线条的处理等等问题。事实上,那些或长或短的线条对我来说早就失去了吸引力。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疯狂的看各种艺术类的有关书籍,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而我的眼睛总瞟向空荡荡的房门口,里边的床铺上因为主人不在,一滩褶皱还维持着原样儿。我的心里有些难过。
病好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便开学了,我等待的叶笙歌所说的游乐园之行,终究成了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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