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雪夜离京（2/2）

明谧在魔笑心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车，打开厚厚的帘子和薄薄的雕花车门。

老嬷嬷虽然抱着金子很是喜悦，但是跟着她们到了府外后，她便沉默了。

在进车厢前，明谧突然笑容满面，难得友好地朝老嬷嬷点了点头，“别了，嬷嬷。”

“别那么说……小姐！”老嬷嬷激动地说：“只是短暂的分别，您不应该说‘别了’！”

明谧再一次看着这个自从母亲死后一直陪伴自己的老嬷嬷，眼神里充满了忧郁和哀伤，让老婆子感到心神不安，找了个借口回到了院子里。

明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背影最后一眼，关上了车厢的门，准备在这冰冷的漫漫长夜之中，开始了她的新旅程。

院子里的丫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魔笑心走下台阶时的匆匆步伐声，其间回荡着老嬷嬷的抽泣声，成了一道道围拢向她小姐的告别声。

白色的马儿甩动了套在头上的铃铛，没被关紧的车厢门猛地被魔笑心关紧了，接下来车轮在大街的石板上转动起来，并且发出咚咚的响声。

“嬷嬷，保重。”明谧低着头愣了好一会，尽管心里难受，她依旧没有掉下眼泪。她从车窗户望着明府渐渐远去的牌匾和大门，心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父亲，愿您跟您爱人永远幸福。”她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便缩进了被子里准备休息。

魔笑心用两个铜板向一个老头子问了出城门的路，老头子很友好地给她指了一条岔道。她果断地驾车窜进了那条小街，无视躲在屋檐下的乞丐，魔笑心用肥手拉着白马一个劲地往前冲。

幸运的是没发生什么意外，车轮没有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绊住，也没有撞到什么人，连想故意被撞上的乞丐都被灵活地绕过了，让那个乞丐都觉得稀奇。

但是被吓到的路人叫声还是源源不绝。

马车车轮转动的速度持续增加，迅速穿过了贫民区，直接飞进了喧闹不绝的贵族区。

魔笑心驾着马飞过一个挂着萧府牌匾的大宅子后，门口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十分俊美的黑衣男子，让她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

不过她没有停顿，而是小呼了一声：“小白马跑快点，咱们要早点出城！”

小白马听到女主人的激励后，马不停蹄地闯入一条还没有收市的冷冰冰铁器街。这里面可都是大雪天还光着膀子打铁的铁汉子，看到一匹疯马踹翻了他们霸占街道的货物箱后，立马举着铁棍发出谩骂声追赶马屁股。

白马很不愿意看到救它命的女主人担心，不过它的女主人完全不像它想的那般，因为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惊人的冷静，仿佛这些静物和活人在她眼中没有任何区别。

小白马凭着主人赐予的铁骨长腿，没打过一个趔趄，灵活地绕过有坡度和被冰雹击打得坑坑洼洼的雪地，灵巧自如地穿行在京城的街道间。

店铺一片片往后飞快倒退，路人纷纷被吓得摔倒在地，一些装死的乞丐差点成为了马蹄和车轮下的牺牲品。在马车周围的群众已经不再互相抱怨车主的无礼，而是直接大骂出声，各种污言秽语在冰冷的空气中飘荡，给残酷的环境增加了一分热度。

抓缰绳的魔笑心依旧面无表情地驭马横冲直撞，她觉得这些凡人的仇恨大概只是因为心情不顺，或者太穷了需要发泄一下，跟她怎么驾驭马车毫无关系。

小白马一路狂奔跑到了所有街道的最前面，一座漆黑壮观的城门高傲地伫立她们面前，城门的锁上还系着红色的绸布，仿佛在彰显着战后胜利的喜悦。

周围的乞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显得空荡荡。

魔笑心拉住飞奔的马蹄子，把车停了下来。就在这个地方，她和她的小白马第一次遇到了困难。

一个看门的士兵举着灯笼，声音倒是很温文尔雅，跟魔笑心听了一路的咒骂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夫人，现在是门禁时间，而且圣上有令，有马车通行必须搜查！”

“运气还不错，看门的竟然只有一个？”魔笑心转过头，想看看这么高雅的声音是从哪儿出现的。

这时，她看见了一位相当年轻的士兵站在城门口，不像是一个小兵，沉重的盔甲遮不住颀长的身材，温和的面庞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但是不让她离开，长得再好看也不行了。

“开城门。”魔笑心乌黑的双眼发出诡异的红光，那个守门的士兵像是受到了什么控制，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原本紧闭的城门。

看着沉重的锁就这么被一个小兵打开了，魔笑心既是奇怪又很满意，驾着车出了城门，临走前还在那个小兵好看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同一时间，城门外跑进了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

刚进城门时，他们还胆怯地看着如同木偶般的守门人，但见他呆呆的没什么动静，便朝着不远处的救济馆跑去了。

明谧一觉睡醒后，立马打开了车厢的门，掀起帘子。

官道？

她看着正在给车厢顶上挂着马灯的魔笑心，伸手感受了一下落不停的大雪，小声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咱们一直往南走，如果找不到客栈，就在马车里歇一晚……”魔笑心还没说话，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京城里面发出了巨大的响声，连她们周围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原本扇着耳朵的白马突然鸣叫了起来，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天刚塌下来了。

明谧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恐怖的地裂声后，地面像是被一股重力硬生生拉开了个长长的伤口，自城门开始快速追向她们，其间无数的碎石和短木被它吞没。

魔笑心立刻驱马继续向前跑，直到震动消逝才停了下来。两人转过头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相比一脸骇然的明谧，她显得很是镇定。

不过等魔笑心再次转过头，看到周围的树木像扶不起来的老太婆一样半倚靠在地上，她脸上便出现了不愉快的表情。

至少有五六棵粗壮的杨木挡在前面的官道上，让马车很难过去。

“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事情。”明谧看了看天空，“风并不是很大，为什么连树都能倒下？”

“这就是吾最欣赏你的地方，明知道自己蠢，还要说出来。”魔笑心的声音充满嘲讽，跳下车走向最近的树干，一脚踩在断木上，低下头开始检查。

“哼！”明谧摔下帘子，又回到了车厢里生闷气。

魔笑心伸出右手拉着一条红色的锁链，让它灵活地缠住倒下的那几棵断木，把它们全部甩到路边。等她搬完树后，明谧从车厢里拿了水递给她，她便坐在车上休息了一会。

“雪停了。”明谧看着马灯照亮的空气，原本块状的白雪成了细如针的雨线，像人的眼泪缓慢滴下，滴在马背以及魔笑心肩上的蓑衣。

魔笑心点了点头，跳下车拉着白马到了较为高的地方，捡了一根树枝在马车的四周画了一圈，嘴里念叨了好一会，才回到车厢边。

明谧发现外面的雨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给遮住了。

魔笑心给白马身上套着的绳子解开了，给它喂了一颗棕色的药丸，让它自己在车边休息。自己则是跳上车厢里，脱掉蓑衣斗笠和湿漉漉的鞋子，抢过明谧焐热的被子，躺在厚毯子上闭上了眼睛，一脸疲惫地说：“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明日很多人要逃出城，到时候找个车夫，自己驾车太累了。”

明谧看她没过多久便熟睡了，自己又不想翻找新被子，便依偎着魔笑心蹭了点被子，闭上眼准备继续睡觉。

“兄长！”魔笑心突然叫起来，“不是我！兄长！”

“嗯？”明谧看着她一头雾水，发现这个人居然是在做梦？

“不行！”她再次大声尖叫，“不行……不行！她的伤跟我无关！我也救不了她！”

明谧猛地坐了起来，有点害怕地伸手撩开她披散在脸上的发丝，手指按在魔笑心苍白的脸上，小声问道：“怎么了？”

魔笑心身体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全身在发冷，脸上出现了黑色的符文，并且发出金色的光。

明谧凑近仔细看起来，发现仍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是她觉得魔笑心做噩梦一定是跟这符文有关系。她伸出手再想摸魔笑心的脸时，手却被一层金色的屏障遮住了，完全碰不到她。

魔笑心还在发着抖说梦话，有很多她听不懂的名字，明谧连忙在自己箱笼里面翻找纸笔，想把她的话给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