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舞凤求凰（1/2）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大朝会的当日，群臣聚集，百官争辉。

太极殿是大安宫中最大的宫殿，是群臣上朝之所。每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都在这里举行，到访宾客有内外朝三品以上的大臣和民间的知名散官，还有各国使节。宴客规模达千人上，后宫除皇后一人可以陪席之外，其他人均是后勤服务者，虽不露面，但是都不闲着。皇后去后，按制应是后宫四妃主事，但淑妃闭门不出已久，尹妃出钱出力从来指望不上，剩下燕蓝二妃，一边搭台还得忙着互相拆台，实在是全都十分辛苦。

《凤求凰》本是皇帝最爱的曲目，但自从淑妃闭门不出，这几乎成了宫中的禁曲。燕妃进宫晚，并不知道这事，蓝妃故意害她，让教坊的人告诉她皇帝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曲子。燕妃第一回主持大朝会，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想到这儿还有个坑等着。

大朝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会，足要折腾一整天，首先是天朝内部一年一度的工作总结和新年展望。凌仲贺登基以后改地方制为9道64州360郡，所以光听汇报工作就起码一个时辰，然后邀请番国使节临朝献礼，天朝以本年出产回礼又折腾一个时辰，与各国时政交流半个时辰就是午正了，刚好到城门楼与百姓对饮庆贺新春，回来便开席大宴群臣，一直到晚方休。德儿他们的节目是压轴曲目，从早上开始教坊的人就没见过她，把雪舞急的四处的找，最后还找到了薛婕妤那。薛婕妤告诉雪舞，别总看着德儿，多注意身边的情况。雪舞不知道她又卖什么关子，也没察觉身边有什么不对。

德儿总觉得进京之后雪舞就变了。小的时候雪舞很懂她，很维护她，但是进京之后她很明显的有了其他的立场，德儿觉得应该是因为向节，并且也渐渐明白，雪舞早晚是要嫁人的。虽然她一时还接受不了，但是她愿意学着接受。

其实这两天她根本没有练舞，她给自己设计了一个精妙绝伦的出场，这个出场不用特别练习，也不会抢别人的风头，所以教坊中人各个心里都很舒服，觉得她没有仗势欺人，还很为别人考虑。所以德儿这些天打着教坊的名号在宫中四处溜达，教坊都统一口径给她保密。

其实宫里也没什么好逛的，她逛惯了南方的山水，对宫中直来直去的景物十分不敢兴趣。但是德儿有个爱好，她喜欢喝茶，所以冬天的时候喜欢收集雪水。长安城内寸土寸金，并没有大片的梅林，没想到这几日给她讨了个便宜，不但发现了一大片梅林，还发现了一处藏酒的宫殿。各种花酒果酒，德儿爱喝的只有青梅酒，青梅酒有其他果酒没有的一种清甜，让她爱不释口。而且酒能解忧，所以她这几日都泡在这座人迹罕至的宫殿里偷酒喝。

她也不知道这座宫殿里到底有几个人，反正她就听见过两个人的声音。

她看过宫殿门口的匾额，断定宫殿的主人心地善良，即使抓住了她也必然不会难为她，而且她从小就招人喜欢，特别是在年长的前辈面前极有眼缘。（请忽略国子监的老头们。）真被抓住了就撒娇，要不就给银子也行，这是她的惯用伎俩。

德儿失踪，可急坏了蓝妃在教坊中的眼线，德儿是燕妃的亲信，如果能踩中凤求凰这个深坑，对蓝妃他们可是如虎添翼。宫中是天下利益的集散地，皇帝的一个眼神在好事者心中都能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但德儿全然不懂这些，而且很懒得懂。在她心中，这世上实在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新事。有的不过是老汤煮新药，旧病再治疗。大朝会的宴演，在别人心中可能是个了不得的出头机会，在德儿心中，简直就是没事闲的，老套的歌舞一遍遍跳，一点新意也无，让人看着气闷，让人想来气短。

她敲着二郎腿躺在供桌底下，刚刚喝到微醺，忽然听一个声音说道，“咦？真是怪事了，怎么又没了？咱们供的是观音菩萨，又不是黄大仙，怎么总是丢供品呢？”

德儿一口酒刚入口，差点呛着。又紧张，又觉得好笑。

只听另一个声音悠悠的道，“供品供品，既然供奉出去了，你还总惦记着干什么呢？”

先那人道，“可是……”

后那人道，“好了，我要开始礼佛了，这种七零八碎的事，以后都不要拿来烦我了。”

先那人道，“我的好殿下。你现在就只有我这一个仆从了，再这么不争不抢，赶明儿我也撂挑子了我看你自己洗米不洗。”

木鱼声暂停，这人长叹一声说道，“你怎么总也想不明白？墙倒众人推，什么事没有可能呢？今儿不过偷个梅子，往后说不定还来偷箱子柜子，你都要这般大惊小怪吗？需知世间万般皆有来处，只是大多不知归途，如今既然有了归宿，其实是件好事，你也当为它高兴才是，又何必劳心看管、妄添忧虑？”

先那人道：“我的苍天啊，又一个佛陀。长公主泉下有知，可要安慰了。”

后那人淡然一笑，便又闭了眼，接着与佛论禅去了。

可是先那人还是不服，说道，可是……

后那人终于又停下来，气道：“死老太婆！你还有完没完了！欺负我脾气好是吧？”这反转有点大，德儿没忍住，一口酒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先那人喊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后那人道，“好了，你出去吧，她出不出来是她自己的事，你吓唬她也没用的。”

先那人气道，“殿下。”

后那人道，“哦。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先那人只好出去，却不走远，就在门口守着。

后那人道，“她走了。你要出来吗？”

德儿想了想，说道，“可以不出吗？”

后那人笑道，当然可以了。那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我们互不影响。

德儿听如此说，掀开供桌的帘子，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说道，你怎么不生气呢？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那人笑道，我从出生就跟他们都不一样。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德儿好喜欢这句话，默默念着，我从出生就跟别人不一样，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那人笑道，你喜欢这句话？

德儿点头。

那人道，那以后这儿的供品都给你吃，好不好？

德儿一听这句话，嘴一瘪，一下就哭了。

那人还没来得及安慰她，先那人忽然破门而入，插着腰走到供桌，拽着耳朵把德儿拎了出来，骂道，小兔崽子，偷东西偷到咱们这来了，你知道咱们这是什么地方吗？

德儿疼道，你都说是咱们了为什么还揪我！

那人道，揪你？信不信我让人杖毙了你！

德儿气道，你敢！

那人刚要说话，先那人终于说道，蕊芳！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谁让你进来的？

这人委屈道，殿下，你看这小毛贼，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不是好人！（请忽略我之前说的德儿招长辈喜欢。）

德儿气道，你才不是好人！吃你几块饼，喝你两口酒，多少钱，赔你就是，你再揪我，我告诉表姐！把你吊起来打！

那人听了德儿这话，气得满脸通红，说道，把我吊起来打是吧？

屋外唯一一颗大树上，德儿被高高吊起，那人拿着皮鞭，说道，来啊，把我吊起来打。

德儿气道，死老太婆！你看你那一脸的皱纹，你有八十岁了吗？我小，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其实那蕊芳膀大腰圆，看着也就四十岁的年纪，穿一身云粉色的粗布衣裳，除了动作有点像卖人肉包的孙二娘，面相长得并不凶恶。听德儿骂她老，气道，你个小兔崽子！脱下脚上的鞋就要飞过去。

德儿吓坏了，另那人立时道，蕊芳，你闹够了没有，正月初一，你就这样给我拜年吗？

那人气道，殿下！这种兔崽子，一看就是从小没家教，你不替她父母教育她一下，就是对不起上天让你们相遇的缘分！

那殿下一听这话，哧的一声笑了，说道，那好吧，你俩在这叙缘分吧，我是六根清净的人，我先回去礼佛了。这事我再也不管了，你再因为这事找我，我就不要你了，你爱哪去哪去。

那蕊芳膀大腰圆的一个人，听见这句话，忽然委屈的像个孩子，哼唧两声，站在树下，不知如何是好。

德儿细看那被称作殿下的人，只见她一身素衣，头发上部整洁的梳起来，下面长长的披在肩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饰物，这大年初一的，怎么看也不像殿下。她真的进了屋，留下两人树上树下的两人对峙。

过了半晌，德儿服了软，说道，好姑姑，你把我放下来，咱俩好好说话呗？

蕊芳举着鞋，比划道，放了你？你休想！你个小毛贼！

德儿撇撇嘴，怕她的臭鞋，不敢跟她吵。

又过了好久，天色暗了下来，德儿忽然想起来，急道，好姑姑，赶紧放了我，大朝会我们有压轴节目，我得赶紧去！

蕊芳一听这话，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教坊的戏子，我说怎么这么没教养。但是说归说，还真的把德儿给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