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尘（2/2）

碧尘一时间失去极光的承托，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无阳子有些懊恼，撑起身子向她飞去，在最后一刻将她接在了怀里，随即都摔落在高台之上。

牵星又惊又怒，她后悔一时的冲动，却误打误撞将极光的光柱打破，她怎么能忘记即使那只是他的一缕残魂，他的血也依然高贵，依然能在星河中掀起风浪来啊！她尖叫一声，陡然发力，将退散的极光都拉扯了过来，朝着无阳子二人似海浪般涌击。

那些极光仿佛畏惧着什么，被牵星驱动着驶向一半又生生挺住。牵星目光一寒，那一线之间闪过的愤恨又推着她爆发出更强的法力来推动着这些极光的前进。

她的高傲在这一刻化作了更加凛冽的气势，在无阳子怀中初初醒来的碧尘不小心瞥到那一眼，却觉得如若针扎，那该是多么疼痛的绝望！她看到那个女人的眼角淌下了一滴冰蓝的眼泪。

无阳子迅速抬手挥袖，以寒光青藤剑阻挡着极光的攻势，可他另一只手抱着碧尘，只剩下这左手在抗争，力气到底是不够。碧尘趴伏在无阳子肩头，顺着她的视线，能看到青色道袍上斑驳的血迹和伤口。

她抬起小手往无阳子后肩的一处伤痕抚去，轻柔地像是一只温顺的兔子。无阳子被不能后退的极光逼到了极致，他越是心力交瘁，牵星的攻势越是勇猛，极光被夹在中间却是白白当了炮灰，没有多少被无阳子的法术绞灭，却是在光与光之间的碰撞中燃尽。

无阳子节节败退，直至一侧的高台楼阶，而牵星一步一步踏向他的方向，不知何时人已在高台的最高处、最中央。倾天的风暴在那时穿越进了冰川，朝着高处的那人猛烈灌去。无阳子在迷蒙的视线中看到她的衣襟猎猎飞扬，遮住脸庞的白纱已经被卷入高空，不由开口问道：“幻妖，你我相识已有整整六百年，倘若要我的命，就拿去，为难我的小师妹做什么？”

牵星沐浴在风雪暴与极光的包围中，她低首看去，右眉上的北斗七星印记已经开始黯淡，脚下那一块叫宿命石的所在在她不慎踏上的那一刻就紧拽着她的足踝，一股熟悉而荒凉的气息从足底升起，由下往上，渐渐覆上她的脸面。

支撑她继续存世的信仰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她终于还是拗不过天命么？不，她偏不！即使天命难违，也不能让那人永生在虚空中流浪！

她忽地一笑，印记上的蓝光却猛然炸裂开来，将她整个人撕碎，化成了风雪中的幽蓝色的光点，如星辰般梦幻。

无阳子没能得到牵星的回答，他不知为何，心底里竟觉得离奇地痛苦，好像生命中缺失了一块儿，再也不能完整。

明明，那只是幻妖而已！

他没能想到他与幻妖一切的终结是因为这一场极光，她死得突然，像转瞬即逝的风一般，那六百年的纠缠便也从此都散去。

无阳子抱着碧尘站在高台的边缘，面色悲戚地看着牵星化作的光影，不禁喃喃自语：“结束了么？”

随即而来的便是溃散四逃的极光，以及突破了圆台结界的暴风雪，仿佛牵星的死令它们失去了灵魂，悲伤徒增了风雪的呜咽之声。

无阳子抱紧怀中的小人儿，取下残破的外衫罩住碧尘，以期为她遮挡一点刺骨的冷意。他轻轻唤了几声碧尘的名字，却不见答应，不由心里一紧，只怕她出事，便使寒光青藤剑开路，在迷茫雪白中寻找归途。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雪白中艰难寻路时，无阳子回头望了一眼那被风雪再次掩埋的残垣断壁和高台，此处竟是有种灵魂契合的归属，让他还生出靠近的念头。然则体内不断升起的寒意将他拉入现实，那些被割裂的血口不断迎接着更多的寒冷，他的四肢和躯干已经渐渐僵硬，寒冷渐渐侵入了他的大脑，疲惫也渐渐覆上了他的双眸。

他被逼迫到跪倒在地，手臂上仍是不敢放松，他轻轻转头，靠在侧肩上的碧尘没有一点动静，她被冰霜光顾的小脸惨白，两只手耷拉着没有一点气力。无阳子捏了捏她的手，便将右手掌抵在碧尘的背心口，缓缓输入一段真气。

热源的涌入，让碧尘的小脸开始泛了点红，无阳子这才罢手。

他眼望前方，入目皆是苍茫，他有些懊恼，以一人之力，恐怕是再也无法走出这风雪幻境了。在寒冷全部附上他识海之时，他用尽全力，将寒光青藤剑抛出，见它像一缕光一样，迅速消失在雪海，才疲惫地闭上了眼。

希望它可以带来好消息。

这是他三百年前深陷执念时，在风雪幻境中以自身修为炼出的兵器，承载了他全部的心血和力量，早就与他合而为一。

在那一缕青光消失茫茫雪海时，幻境中的塌陷之地便已迅速地蔓延过来，距无阳子所在不过数丈距离。

一切崩塌时，那溢散到处的极光中，一缕绿光和一缕蓝光奋不顾身朝他奔来，并带领着更多的绿光和蓝光，在一切归宁的刹那为二人撑出了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