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极光（2/2）

无阳子目视前方，瞳孔紧缩，仿佛窥见了海浪中突然出现的稻草，于是奋力朝它奔去。那一丛绿色的幽光，一闪一闪，将极北之地的方向指在无阳子面前。

前头的残垣断壁已能瞥见真面目，它们如同壁画一般紧贴在冰川上，露出被冷霜覆盖的轮廓。在这一片绝地包围的中心，有一处拔地而起的九层圆坛，圆坛下的台阶一阶一阶向上延伸，直到最高处的空台。

牵星在它面前顿足，注视着这高台，由心散发出的虔诚将她身上的戾气抹灭，宛如最真切的信徒，即将呈上最好的祭品。她望了一眼怀中的人儿，换了个姿势，将她横抱在手，继而双臂举起，使她沐浴在翻滚的极光之下。

七彩的光芒落在碧尘身上，将她已开始惨白的小脸映上一片诡异之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迷幻的天地之色将两人笼罩，远远看去，犹如静止的雕塑。待天地已将她洗礼，牵星口中念出偈语：“天地之大，以万物为刍狗；太一之命，以星河为轮转。吾青玉台中人，以牵星之名，祭九天上苍，愿吾主归临！”

偈语一出，天象起复，幻境的崩乱无法穿透极光，被阻绝在外。天地间的失色也无法将她阻止。

她抬起一双脚，慢慢地踏上阶梯，一阶又一阶，带着她最虔诚的供奉而去。那最高台的中央，已有来自四面八方的极光在此汇集，它们汇成一缕缕五彩斑斓的丝线，合而不融、散而不分，只在天地间昭示属于他们的荣光。

无灵子赶到太清殿时，太清殿顶上正冲出一股夹杂着风雪的气流。那气流直射而出，从殿顶往四下流散、到处乱窜，稍不小心就会被它割裂搅碎，直至成为灰烬。当气流触及拔步松时，只见高耸遮天的松木伸展起它盘旋向上的躯干和枝条，在一瞬间延展伸长，将整座太清殿都包裹了起来。

乍见这一股离奇的气流，无灵子心底的不详之感也愈加浓重。他急念咒语，太阴盘从他手中飞出，登时变大成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圆盘，笼罩在拔步松与太清殿上空，将这气流横亘开来。

随着他咒语的急迫，一串串淡金色的字符从太阴盘上浮出，继而围绕着被包裹成粽子的太清殿不断翻飞，与拔步松结成的屏障一齐阻挡横冲直撞的气流。

然而，拔步松自发形成的屏障却将青玉台中涌出的更多滞留在了太清殿内，这一时内外挤压，整个大殿在冲击中摇晃不停，也波及到了后面的藏书楼和小院，使得后头的拔步松也纷纷将枝干延展，将自身庇护的所在也一一包裹起来。

金色字符寻着路径有规律地盘旋往复，眼看就要将外围的气流都吞噬吸收，却传来太清殿玉柱碎裂的声音，在对抗的紧迫中显得有那么一点特殊。

无灵子惊呼一声，来不及思考更多，只合手掐诀，将拔步松撕开一点缝隙，整个人就钻了进去。

注意到异象的弟子纷纷赶来，甫一到此，便只见到无灵子消失的背影。尚等不到他们的呼喊，那道被撕裂的缝隙就已被急速伸来的拔步松枝条所覆盖，相融愈合，看不出一丁点痕迹。

阳乾子与阳虚子最先来到，见此异状，二话不说，就驭起法术向那些乱窜的气流迫去。越来越多的弟子赶来，在阳字辈师兄的指引下，各占一位，皆以法力相助。

九九八十一人，九九八十一个卦位，形成了以太清殿为中心的万木逢春之阵。诸如绿春之人的加入，则让法阵的生机更加猛烈，渐渐与太阴盘交合，连接成一口巨钟。罩住太清殿的拔步松感受到来自同类的加入，一股生命的气流由内而发，支使着它摇摆起在外的巨型枝条，勃发出更强大的能量，为太清殿支起生机。

上有太阴盘罩顶，下有万木逢春法阵斩断退路，被围困在内的气流却像有了意识一般，不顾一切地朝四周冲撞，丝毫不因此而有所减弱。它的抵抗越强，太阴盘上的金光也就越耀眼，金色字符也在瞬间扩大，如一只只贪吃鱼一般，将遗留的气流大口吞下，融化不见。

等待天光重现，已过去数个钟头，刚才飞沙走石一般的太清殿地界已是凌乱不堪。幸好，太清殿及周围寝殿、屋舍因为拔步松的保护而未曾大损，只等乌云拨开的一刻，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太阴盘依旧悬在太清殿的头顶，法宝有认主之说，并非任何人都能轻易驾驭。太阴盘归属无灵子，在整个五老峰上，就连公羊子也未必能驾驭得住。如今突变已过，众弟子间也开始议论起此间事来。

此时，公羊子已然闭关修炼，整个五老峰上只剩下无字辈的无冶子辈分最高。在无冶子没出现之前，便是由阳虚子出面，率先约束起弟子来。

一阵劫难过后，太清殿孤零零地坐落在山头，却没有一个人敢随意靠近。大殿的门依然紧闭着，外头徘徊未走的诸位弟子却都能感受到来自殿中无灵子的灵力波荡。

无灵子先于众人赶来，又孤身闯入，谁都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只能聚在外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绿春方才亲眼看到师父的背影消失，一颗心一直悬乎乎的，想要破门而入，理智又告诉她以她的能力进去了也是帮倒忙。既如此，最好便是在外头安心等着，可她又总不能静下来，只好揪着袖子在方寸之地踱来踱去。

阳乾子见绿春这样担心，往她挪了两步，正要开口劝解，太清殿却猛然一阵颤动，忽而从殿内喷射出一场五颜六色的光芒，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