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尘往事(尾)(2/2)
这女子骂人专挑狠点骂,也难怪谢晓尘败在她手里了,既然被夸了,就要好好致谢,衣泽诚恳的对她说道,“有劳夸奖,下次我自会转述给家师。”
也不知衣泽所说真伪,灵箬的脸先白了一下。
随后衣泽扬手又是扇了一巴掌,“求个对称罢了。”
这下灵箬的脸想白也白不成了,“你!”
“我?我真是真君的好徒弟,我已知晓,莫再夸了。”此刻衣泽掌中多出一颗紫色明珠,正是晓尘的内丹,刚刚扇人的时从灵箬身上拿回来的。
“小丫头,就因你夺她内丹,令她体内残留的鬼毒无法压制,一经刺激便毒发,才造成今日局面,我不过替你师父扇你两下,你应当磕头谢恩才是。”
“我怎知道她体内有鬼毒!”当着众弟子的面被衣泽连扇两巴掌,灵箬气得脸更红了,想上前一步,却被长歌沉着脸拦住,“来人,带掌事师叔下去整理仪容!”
捂着脸,灵箬看了看局势,也不再造次,无需别人带路便自行离开了。
将内丹送到晓尘体内,慢慢的,她的头发,眼睛,还有指甲都开始有恢复的变化,但是却无法完全复原。她还是没有醒来,依旧木然站在那。
“看来我还需带她去姽医那清除余毒。”打定主意后衣泽便准备领着晓尘化空离去,离开前她看着长歌,眼色微寒,吐出一字,“孽!”
原地的长歌眼神空然,在原地驻留许久后倏的觉得这几十年来是一场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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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沧华《无字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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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尘的毒已伤及五脏六腑,头发全部变成黑色的时候已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那天窗外下了一场大雪,她的神识忽然苏醒过来。
头痛欲裂下,晓尘感觉锁妖塔前被她杀死的道士好像又倒在了她的面前,热血洒地,还有很多很多人,死人。
她抬起自己的手,发现上面全部是血,内心突然满是害怕与痛苦,“不——”
收到姽医的百里传字香,衣泽立马御风冒雪赶来了,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回头了。
“晓尘,你报仇了,心里可满意?”衣泽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重复道,“如今,你可满意?”
是啊,她一心想要报仇,恨不得血洗了同尘殿,可是,她满意了吗?“我……错了?”
衣泽拉着她走到外面,伸手接住了几朵雪花,施法让那些雪花在她掌中飘而不融,“人间有句要说烂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逝者如斯,不可往矣,尔皆轮回,苦苦报仇,或许买的也就是自己心头一个痛快罢。”
是啊,纵使她杀光了同尘殿弟子,也不过是徒增白骨,她谢氏族人不会再活过来了。
离开姽医的梦罗谷那天,在皑皑白雪中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回头茫茫一片纯白,她只当自己听错了,转过头继续走。
“晓尘!”
她听出来了是谁,可是没有回头,走了两三步以后便飞身离去。
后面的长歌追了上来,在寒风凛冽的空中,他的白衣似与雪融于一体。
最后晓尘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上,看着对面立于剑上的长歌,隔着落絮如花,她突然发现属于他们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望着漫天雪花,不由感叹,“这真是场瑞雪,下得我也醒了过来。”
长歌点点头。
她从树上站起来,以长歌追不上的速度离去,“道长,从此你待你的同尘殿,我去我的山水之间,再也不要相见,最好就此忘记,若真是以后不凑巧碰见了,也劳你心照不宣的转身离开,否则难免兵戎相见,有伤和气。”
雪还在下,站在原地的长歌仰头张嘴,像是要吃雪,直到嘴唇麻木,他才低头,“真的是场很好的雪呢。”
随即白袍一甩,御剑归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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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百年。
当年贵州一带的狐妖几乎灭绝,为此她被除狐籍,如今仍是狐族罪人,可或许是日子太久了,竟恨不起来。
为什么不恨?
恨,原本与爱无异,本质上就是固执的记着一个人,这在漫长岁月的征途里真是太艰苦了。
无香离开的第二个晚上,谢晓尘拿着那柄拂尘,去奔赴一个人的死亡。
两百年里,她几乎没有想起过长歌,可是有时妖怪的记性就是这样,一经提及,多远的回忆都成了近在眼前。
她听闻如今同尘殿又临动荡之局,不过,与自己有何干系?
黎明时分,晓尘默然步入他的寮房,掀开他的纱帘,在烛光微闪下伸手摸着他老如鹤皮的皮肤,花白的头发,想象着他年轻的样子,风姿清雅,剑法高超。
顿然,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醒来,晓尘眼神淡漠,低头在他耳边说,“你不是他,他没你这么丑。”
她转身时长歌的眼睛又慢慢合上,一颗眼泪落在枕上,他嘴角轻轻弯起。
谢晓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离开的路上,她碰见了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太婆,拄着拐杖,满脸皱纹,但眼睛里仅剩的光彩可看出她曾经的风华卓越。(穆沧华《无字店》)
“你看你们妖怪多有福气,老得这么慢,你模样依旧,我们却都成了老不死,我最近常常在想,没有贵州那次剿妖,你们会怎样。”
“可这世上只有应该发生的。”她说。
只有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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