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俎上鱼肉(2/2)
“是,掌门。”姜淮陈一脸慷慨的接过棍子,手上却一棍更比一棍重。
棍子大摇大摆地落在姜昭霓的腰腹、大臂,大腿上。姜昭霓一口血喷在嘴里,抿紧了唇,不让它流出来,心骂道:姜淮陈!心狠手辣,心是够狠,手也太他妈的辣了!
姜淮陈的手,真就辣到当家门都走光了,姜昭霓还趴在地上起不来。圆魄上前去扶他,却被他口中竭力含着的血流了满袖。圆魄心说不好:看来,姜昭霓定是被打出内伤了。
圆魄心疼道,“你为何要承认?你若死不承认,掌门没有证据,也不能奈你何的。”
“若我身上不带点伤,二当家怎能放心我去出门应敌啊?”姜昭霓说,“不过,这伤……咳咳,着实有点重了。”
“哎,苦肉计的想法是好,可你也得确保,能尽快好得起来啊!”圆魄道。
姜昭霓眼神阴鸷,“明日,你继续帮我请战。若不成,再明日。我执意要玩命往火坑里面跳,二哥他们不会一直惺惺作态地拦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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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不出五日,二哥等人便被姜昭霓不可撼动的请战决心“说服”了。飞天镜三、六,七院士齐齐出动,分散进攻奇药堂的四座大门。青行纵览大局,指令如潮,六、七院士奉令行事。
姜昭霓为大将,自然是要进攻正门的。宁辉夜伤势未愈,自然是派出宁皓日前来正门迎战。
“宁二少主,好久不见。”姜昭霓拉着马绳,说道。
“七公子,此番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宁皓日打开大门,带着一众人马冲出。
主将驾马奔于阵前,手下人以马尾扫荡为线,在线后站定。
姜昭霓策马大喝,“先比试过!”
“好!”宁皓日大方应战。
二人的马齐齐冲向一处,好像谁先掉头,谁便是输家似的,不肯妥协拐过。千钧一发之时,兵刃相撞二三声,宝马互相偏头错开。马上之人摇摇晃晃,姜昭霓腿下用力夹紧马身方能坐稳。怎知,宁皓日不知中了什么门道,摇摇欲坠,竟从马上摔了下来!
四周乱作一团,底下人不知是该负隅顽抗,还是束手投降,只听有人大叫着,“少主,少主摔下马了!”
“宁兄!你怎么了?!”姜昭霓慌忙跳下马,飞奔上前,一把揽住宁皓日的脖颈。
“少主不可!”圆魄在一旁提醒道。倘若此时,姜昭霓对宁皓日表示出格外的关照,回去后难免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姜少堂主与宁少堂主之间有私情”等等。
姜昭霓猛然醒悟过来,立即拔剑抵在宁皓日颈边,居高临下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宁皓日。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是一种心如死灰的慷慨以赴。
“给我上!”姜昭霓挥手为号,战旗高高悬起,人们前赴后继地加入战场。
两众人马奋勇向前,马蹄兵戈交错间,姜昭霓与宁皓日便被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四周净是姜昭霓的亲信,将二人包围成无懈可击的圆墙。姜昭霓这才放心地去托起宁皓日的后颈,忧心漫上眉头,“宁兄,你如何?”
“我……中毒了。”宁皓日缓缓闭上双眼,两滴清泪子睫毛交融而出,顺着耳迹滑落而下。
奇药堂以谙熟毒理著称,制毒、用毒和识毒对宁皓日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运功时,气血流通,浑身骤感麻痹,双目短暂失明,而后久久不能复原。此反应一出,宁皓日不作深想都能明白:自己被下毒了。这种毒放在平常虽不致命,可一旦用在战场上,可谓是把人变作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他怎么轻易中了此毒呢?昨夜,他还好好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对月练功呢!依据毒理推算,显然对方下毒的时间在两次运功之间。而今日,他并未触碰过什么陌生的东西,除了今日一大早,父亲招呼自己去他房内用早膳,名曰践行。这还是头一回,老堂主与他促膝而谈。那些令人纵横的愧疚忏悔;那些复得亲子的亲昵言语;那些托付大任的叮咛嘱咐……原来,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虚情假意!全都是为了杀子!杀子啊!
宁皓日苦涩地勾着嘴角,他能明白老堂主的用意。宁辉夜失势,自己得势,老堂主心里着急得很!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把堂主之位传给自己!宁皓日一直不愿认清事实,从小自己被当做下人养大,若是老堂主想,随时都可以恢复他少堂主的身份;可是,他没有。他想要的,是吸进自己的每一滴血,剜掉自己的每一片肉,让自己永永远远成为奇药堂最忠实的奴隶!奴隶要翻身,老堂主怎能容忍!
曾几何时,奇药堂的人被俘虏得七七八八,形势一边倒地压向飞天镜。
宁皓日的双眼逐渐能够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鲜红的血,墨兰色的旗,以及头下黑黄的泥土。
姜昭霓见宁皓日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把剑塞进宁皓日手中,“宁兄,可是好些了?”
宁皓日摸到那把剑,猛然坐起身来。他举剑,反手一握,剑刃竖直向下落去,触碰到坚硬的土地后,剑身弯成一把弓箭形状,剑身发出痛苦不堪的声音。他不肯作罢,手上再一用力,剑柄再狠狠一沉,剑身折成两半,断裂的剑刃飞出去不远。
宁皓日冷笑一声,转而双膝点地,呈半跪状。他胡乱挥舞着短剑剑柄,扬起一阵阵灰尘,仰天大喊,那声色凄婉不堪,“父亲!什么父亲!天底下哪有这般的父亲!贱我身,号我令,卑我职,折我命。啊!啊!啊……”
宁皓日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攥住姜昭霓的剑,往自己胸口上撞,“杀了我,杀了我!”
姜昭霓费了七成力才抽出剑来,大声质问道,“宁兄,你做什么?!”
宁皓日双眼猩红,抱头说道,“倘若,一个人的亲爹要他去死,他该去死吗?就算能够苟活,又有什么意思……连自己最亲的人都在憎恨着自己。”
姜昭霓上前扶起他,“宁兄,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去死!”
宁皓日埋头呜咽,像个孩子,“可是,他们都希望我去死……”
“该死的是他们!不是宁兄你!”姜昭霓气势汹汹地拉住宁皓日的领子,气血上涌,替他不值道,“明明害人的是他们,下毒的是他们,残忍割弃亲情的是他们!宁兄一直兢兢业业地守着奇药堂的百年基业,不渎职,不逾矩,何罪之有?何以至死?若要你去死,天理何在?都是他们肮脏的人欲作祟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宁皓日埋头抵在姜昭霓颈间长笑,音调诡谲而尖锐,凄惨悲怮,仿佛整个世界被颠倒,亘古的人伦与天理被腐蚀得低俗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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