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端午品粽（2/2）

父亲一脸自豪，“夫人，你这便是杞人忧天了！我这两个儿子的脾性，我可是清楚得很！”

苏辙笃定道，“只要大哥不做十恶不赦之事，子由都会一路鼎力支持的。”

“哎！子由，你这说得……好像我一个大哥还要弟弟保护似的。”苏轼笑道。

苏辙说，“大哥若是不愿，那换做你鼎力支持我也是好的！”

“那是自然，谁叫我是大哥呢！”

王弗冷不丁插上一句，“你是大哥，你倒是带子由去些个好地方呀！”

我窃笑出声来，“大嫂说的是什么好地方？”

“啧！回儿吃了满嘴，凝礼快帮着擦擦。”苏辙看似惊道。

思虑及回儿，王弗便止了这话题，只瞪着眼看大哥道，“这咸粽子是我包的。”

“娘子，我以为那甜粽是你做的，所以才那么说的……”大哥委屈道，“其实不然，咸粽更好，咸粽更合我心意！”

“晚了！”王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诗都做出来了，还辩解作甚？”

母亲笑道，“子瞻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辙说，“那可要让大哥为大嫂的咸粽再作上一句更好的！”

“好好好。”大哥结过话，沉吟片刻，“扁舟划风过云浪，携游一世咸中有。”

王弗睥睨，“携游一世？当真？”

大哥凑上前去，唇间不过一指的距离，“一世怎够？我要三生三世，十生十世，千秋万世……”

此举，王弗十分受用，转而娇羞地推开他的胸膛，“作甚么？爹娘还在呢。”

我撇撇嘴：真没骨气，几句话就哄得什么都忘到脑后去了！

回儿把粘在手上的粽叶甩到木箱里，问我，“姑姑，还有咸粽吗？”

这下，我心底是彻底凉透了。

我咬着牙，转过头问道，“甜粽不好吃吗？”

回儿把咬过一口的甜粽推到一边，毫不隐晦地说道，“一般吧，咸粽好吃。”

我回身去木箱里摸王弗包的咸粽，却发现都被人拿光了。我低头咬着唇，对着黑乎乎的箱内闷闷道，“只有甜粽了，爱吃不吃。”

“那不吃了。”

“不吃罢了！”我气不过，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洗洗手。”

溪流潺潺，半浸在水中的石头被一层湿湿滑滑的透明屏障包裹着，鞋尖被草尖的露珠沾湿，藕粉色深上几分。几滴泪珠落在裙面上，我攥着裙边的手紧了又紧。

不知何时，身后的光被一堵墙挡住。

我半扭过头回头去看，那人却蹲了下来，与我面面相觑，“哭什么？”

我可不想被苏辙看到我哭花了脸的样子，急忙背过身去，却脚下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仰到苏辙怀里。令我不曾想到的是，苏辙竟不似以往那样避开，而是张开双臂牢牢扶住了我的上半身。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干脆坐在了湿漉漉的草上，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没什么。”

苏辙与我并肩坐下来，欲言又止，方道，“甜粽更好吃。”

“……你说什么？”

莫不是我听错了？苏辙竟然会有不是模棱两可地回答问题的时候！

“我说，觉着甜粽更好吃。”苏辙道。

“……以前，你从不肯说假话哄我开心的。”我注视着他的双眼。

苏辙，为什么在和离之前，你从不曾如此对我？和离以后，你再如此对我，你可知我会有多么痛苦？纵使我的心再坚如磐石，也难以不动摇。这一动摇，我便又要花去许多许多的失望来填补诀别之心的缺口。

我倒是看不懂他此刻的神色了，眉头轻蹙，嘴角努力上勾，“以前，是我不好。”

我摇摇头，说道，“其实，真要较起真来，以前你没什么做得不好的。”

“那我这么说，你心里会好受些吗？”苏辙问。

我反问他，“你用假话安慰我，你说我心里会真的高兴吗？”

苏辙道，“那并非是假话。我也许会捡些众人爱听的话说，可你几时见过我说了假话？”

“那是真话咯。”

“我不爱评论高下。不论谁高谁低，都是要得罪人的。”苏辙道。

“那你怕不怕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杀杀王弗的锐气？！”

“我既说出口，便是做好得罪大嫂的打算了。”苏辙轻笑一声，他帽子上的一颗珠子闪闪发光，耀目极了，“这下，还不肯信我吗？”

我眨眼会意，“信你了！”

余光扫到苏辙正在凝视我的侧脸，我却不敢偏头去看。

“不过，往后你可不能对我太好了。”我望向前方说，“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你也不用总想着补偿我。咱们早就说过了，一拍两散，你我互不相欠。”

苏辙迟迟不答话。

沉默良久。

他徒然问起，“凝礼，你可是会恨我吗？”

我反问，“我为何要恨你？”我要恨你什么？恨你总是向着我以外的人？恨你总是明知故作，视我的感受如草芥？恨你从不肯多放心思在我身上？呵，总觉得这些恨意来得都算不上是什么说得出的理由。

“……若我想要补偿你，当如何？”

我心底在呐喊着：放过我吧！

“凝礼！”不远处的人儿撇下身旁的白衣男子，快步向我走来，满脸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