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赵府酒宴(2/2)
“接着往下弹?三四段?”袁文问。
“好,待我换萧。”说罢,姐姐又拿出那支来紫萧来。
“起。”
我擅长清亮的长鸣,可描绘曲中人纯粹的情感转化;袁文拿得一手好颤音,可将百种情绪拖曳封存;而姐姐的萧声厚重低沉,可画山水、田园之意境。
“换酒不惜千金裘,相酌能消万古愁。香醪百斝襟懐放,浩歌一曲兴悠悠。宇宙间乐无过的那酒,酒中那趣眞罕的那有,果然啸傲轻王矦。”
“白酒初熟紫蟹肥,呼朋拉友共衔杯。或乐山兮或乐水,不知人世,更有理乱,理乱及安与危。玉山自倒非人推。”
又一曲终了。
我三人自屏风后走出,落座回原位。
众人窃窃私语,被我听来了十之八九。
“瞧见了吗?那女子,是苏辙内人,听说她在苏母寿宴上咒苏母去死呢。”
“那婆媳关系得是多差啊,这么恶毒的话也说得出。”
“谁说不是呢。”
“苏辙怎么想的,不休了她,还带来赴宴?”
......
休了我?
在他休掉我之前,给他听听我的琴声也好。这样,往后他忆起我的时候,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苏辙也不出言反驳,看来是默认了。如此,待我伤势痊愈,便是我二人和离之时。
......
“小畜生,背后嘀咕些什么呢!”袁文这一声原形毕露的大喝,便使得他旁边那两位人住了嘴。
樊逸虽不语,却抛出一恶狠狠地眼神,将那二人吓了一哆嗦。
樊逸是他爹是名捕,自小便与衙门上上下下的捕快称兄道弟,再加上他本人交友广泛,上到托巡抚大人亲自为袁文寻名琴,下到哄胭脂铺的大娘亏本买袁文胭脂水粉,在眉山就没受过欺负。
袁哥哥真是好样的!我的眼泪硬是被他这声嗔骂笑了回去。我双手捧在嘴边,喊话道,“袁哥哥,回头送你个琴帘儿!”
袁文淡定地嘬过一口酒,“挑贵的送。”
“不知坐下哪位宾客喜好画作?”赵承阑出言缓和气氛,“我这新收了几幅画儿,想必能激起大家的诗意,啄字切磋一番。”
说是欣赏画作,赵承阑的眼神却是牢牢系着萱儿身上,恨不得每幅画都邀得苏家人来品鉴。
王弗先道:“不如我就此画出个题?轻风细柳,淡月梅花。两句中间各加上一个字,作为诗的‘腰’,成为五言联句。”
苏东坡觉得有趣,略加思索便答道:“轻风摇细柳,淡月映梅花。”
王弗点点头,似是在品味这二字,“还好。不过,我以为这个‘摇’还不够。”
赵承阑接着吟道:“轻风舞细柳,淡月隐梅花。”
萱儿兴起道:“大哥和赵公子所作皆是佳句,但我这儿有更好的。”
这时苏东坡忍不住了,问:“哦?你所添何字?”
萱儿娓娓道来,“大哥的‘摇’、‘映’二字,呈现了柳的动态和月的皎洁。而赵公子的‘舞’一字,这是模仿人的动作,把柳的姿态反映得更加生动;再说‘隐’一字,算得上是夸大了,对比之下更能显出月的皎洁。不过,我要说的是:‘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
“妙极!妙极!”众人听罢,纷纷拍手称赞。
“这‘扶’字既显出风的轻微、柳的纤弱,又显出风与柳的亲密和二者互相依偎的神态,‘失’字描绘了月、梅融为一体的情景。”赵承阑赞许道。
既然众人开始吟诗作对,那便不干我什么事了。赵承阑与苏家众人玩在一起,看得他人好不眼红。我从其中逃出来,百无聊赖地靠在袁文的凭几上,不顾樊逸脸上写着老大的“不乐意”。
“袁哥哥,你这香囊真好闻。”我一个劲儿往前伸头,贪婪地嗅着,却被樊逸的手挡在面前。
樊逸不悦道,“你那位置闻得着,别往前凑了!”
袁文不以为然,“怎么,想给你那小郎君也做一个?”
我说,“才不给他,我自己戴。”
袁文说,“那不成,我这是男香。”
我撇撇嘴,“反正都是香,男女有何故?”
袁文故作高深莫测道,“牝牡不同道。我男子韵致,你一个小娘子怎么会懂得呢?”
樊逸洋洋得意地挑眉接道,“只有我才闻得懂!”
正说着,姐姐捏着酒盏走来,“妹妹,袁公子。”
袁文喝过一杯后,又斟满一杯,仰头饮尽,“凝礼有伤在身,我代凝礼再喝一杯。”
姐姐担忧道,“妹妹有伤?可严重?”
“无碍。”我答,“倒是没想到,竟与姐姐重逢于此。”
“这便是缘分了。”她温婉一笑,问及樊逸,“这位是?”
“在下樊逸。”樊逸礼道。
姐姐总是轻轻的,既不失端庄,又不显得轻视与人,“啊,樊公子。”
袁文问,“还未请教夫人姓名?”
“小女......鎏金。”瞧她的模样,仿佛不喜欢极了这名字似的。
樊逸的反应略微蹊跷,“扬州的鎏金?”
鎏金的神情滞了片刻,“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后来我才知道,鎏金本是扬州名妓,样貌出众,琴艺绝伦,其身价之高昂,令多少富家子弟望而却步。终有一日,鎏金被一达官显贵赎了身,娶为妾室。按说,名妓虽做不得什么官宦子弟的正妻,却也少有甘愿委身于妾室之位的。故而,鎏金沦为妾室,便成了扬州风月场的一段笑话。
“不提,不提了!”袁文卷起衣袖,为鎏金斟满酒,“咱们喝酒便是。”
“好。”
宴席接近尾声,苏辙也有故意与我隔开一段距离,却不见任何坏事的苗头窜起来。王弗面色微醺却未醉,伏在案子上,脉脉地看着苏轼与人拼酒。我再一看苏辙,他倒是未显露出什么醉酒的端倪,只是一个劲的踱着碎步。
等等,踱着碎步?他分明就是醉得站不稳了!
王弗上下睫毛轻轻擦过,胭脂晕染在眼皮上,好似能借着酒色荡漾起来,“弟妹啊,那人今日估计是不会下手了。”
“那便说明,不会是她了!”我喜道。
倘若不是萱儿对我心中有愤,我倒有几分开心。毕竟血浓于水,又有恩情在,看来人间正道总是在的。
“非也。”王弗道,“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在陌生的地方动手,暴露的风险太大了。也许,她只是按兵不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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