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一年一度的新年如期而至。年三十这一天,午饭后,孩子们在新年氛围的烘托下便吵吵闹闹、熙熙攘攘的填满了大街小巷。自古以来,孩子们对节日的这种欣喜若狂的态度和溢于言表的心情,都比新年本身让已经对新春佳节麻木不仁的大人们更为真切的感觉到了过年的那种喜庆和活跃的气氛。傍晚时分,这些不知疲倦的小淘气们有的在小区的院里,有的在街道上便噼里啪啦的放起了鞭炮,有时一边放炮一边三五成群的在寒冷的大街上你追我赶,尽情的玩耍着、疯狂的奔跑着、恣意的胡闹着,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声嘶力竭响彻云霄。一张张面貌不同的稚嫩脸庞在清冷的空气里冻的红扑扑的,但笑容却灿烂无比,雪白的豁牙子裸露在寒风中,胖嘟嘟、脏兮兮的小手虽然都被冻僵了,但依旧能麻利的点响鞭炮,时不时的用噼里啪啦刺耳的响声惊吓一下急匆匆赶着回家的过路行人,看到别人被冷不防惊吓一跳,自己则得意的仰头大笑,然后和同伴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一番,便一溜烟消失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抓住时机准备上演另一出恶作剧。这些孩子,这些祖国的花朵,这些未来的希望总是用自己的方式迎接着新年,用自己的快乐感染着身边的人,用自己的胡作非为激怒着他人,与此同时却又让人毫无办法、哭笑不得。还是这些孩子,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也用自己独特而不可代替的方式竭尽全力的生活着。
夜幕降临了,万家灯火就像被一种神秘而瑰丽的魔法施咒了一样,不约而同的点亮了这个亿万人民欢庆佳节的夜,为黑暗女神披上了一件七彩斑斓的新衣,让她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际,披着节日的华服出席人民的盛宴。这是与众不同的一天,这是辞旧迎新的一天。为了这一天,各家各户分散在各地的人丁都会提前几天千里迢迢赶回到父母的身边,儿子带着美丽的新娘回来了,女儿带着英俊的丈夫回来了,孙子、外甥像百灵鸟一样环绕在父辈双亲的膝下、奔跑在厅堂,快快乐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老老少少欢聚一堂,心满意足、热情洋溢的过一个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大年。
除夕夜,大家通宵达旦的狂欢、玩耍、豪饮、猛吃。一条条如出一辙的拜年信息喂饱了手机的虚荣心,一个个恰如其分的节日红包填满了手机的欲望谷。大家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人的肚子变成了鲨鱼的胃,人的嘴巴变成了机械活动装置,不停地张张合合,但连本人都不是十分清楚这一晚自己究竟在吃什么,喝什么,说什么。在共同的肆无忌惮、毫无节制的狂欢中,一切都变得麻木不仁、混乱不堪。依旧是这些人,在忙不迭的收发信息,收发红包的同时,一整夜高兴的够呛,忙的够呛,也累的够呛。快到天亮时,假借守岁的理由,这些被生活折磨的疲惫不堪的人,又被节日的自我放纵折磨的精疲力竭,于是一个个东倒西歪,昏昏沉沉的把无辜的、倒霉的、受罪的身体蜷缩在一个地方稍做休息后,第二天继续豪饮、猛吃,尽情的狂欢、纵情的享乐。这种看似乐不思蜀实则暗无天日的生活会持续一周,直到上班的闹铃提醒他们,这一年又结束了,新的却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劳碌又开始了,于是每一个人在劳损了肉体的同时,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灵魂继续周而复始的为金钱效劳,为欲望卖命。
这是别人的节日。全中国的人民都在守岁,而一世早早的睡了。这是她多年来的生活习惯,任何节日对她来说都没有特别的意义,只不过是一年365天的其中一天而已,是前一天的延续,是后一天的开始,每一天都毫无二致。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她被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声惊醒了。她知道这种声音会持续很长时间,也许一直会断断续续的持续到日出东方。接着睡眼下是不可能了,她所幸坐了起来,下床来到了窗前。她拉开窗帘,凭窗望着天空璀璨的烟火。绚丽的烟花绽放在广阔如墨的夜空,就像有一个无形的擎天巨人在不停的高举出一束束偌大而美丽的花束。瞬间开放,又霎时凋谢。这一夜,争奇斗艳的烟花使繁星点点退避三舍,人类的智慧使苍穹也黯然失色。一世的那双深沉的眼睛在缤纷的烟火的照耀下发出梦幻般柔和的光芒。
“阿婆答应你,明年一定陪你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她的耳畔似乎又回荡起阿婆亲切的话语,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她那慈祥而布满皱纹的面庞。一世的心抽动了一下,眼睛湿润了。有关于阿婆的回忆使她平静的思绪紊乱起来。
这一生,是阿婆给了一世绵长无尽的爱,但在阿婆去世时,一世却没在她的身边。如今,阿婆已经去世多年,而她只有一次在她的坟墓前驻留过片刻。那片刻,她的内心是平静的,没有悲伤。但阿婆却永远活在了她的内心里,不管何时何地,何年何月,一世都清晰的记得和阿婆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天,说过的每句话,尤其是阿婆的音容笑貌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胎记一样一直追随着她人生的足迹。
阿婆是个慈祥而和善的妇人。在年轻时受尽了苦,年老时便堆积了一身的病。她的双腿罗圈的厉害,又有严重的哮喘病。走路时,总要走三步歇一歇。每增长一岁,她胸腔里的那口气越无法与她顽强的生命达到和谐的一致。在一世听来,对所有活着的人而言那口天经地义的呼吸在阿婆的身体里却变得那么不听使唤,总是跋山涉水的上来,又九死一生的下去,这是一种比上气不接下气更艰难的呼吸,这口气竟然成为活着的一种重负。就这样,呼吸困难反反复复折磨着这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人。一世在内心里为阿婆感到痛苦,同时又深感无奈。她不止一次想把自己的那口气给阿婆匀兑点,但却做不到。她甚至想把自己的那口气送给阿婆,为此即便她会死,她也毫不犹豫、在所不惜,但却不知道如何相送。她觉得自己没办法为阿婆分担一点点身体上的苦难,她觉得自己异常无能。
二十年前,她们所住的那所简陋房舍的一堵白灰粉刷过的墙上挂着一个阿婆年轻时期的大相框,这个相框也许是阿婆的阿婆传给阿婆的,相框的年岁比阿婆的年龄要久远的多。里面夹着无数张陈旧的黑白或者彩色相片。一张阿婆抱着一世的黑白相片随着阿婆的故去已经不见踪迹,但却一直深藏在一世的记忆深处,这种记忆的历历在目远胜于保存着那张褪色而陈旧的照片。那张照片里,阿婆盘腿坐在一个土炕上,一世就坐在阿婆当时还很硬朗的腿上。阿婆那时还很精神,脸色红润,目光温柔,神情和善。一世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朝天扎着两个辫子,纯澈的脸上一副疑惑、认真而又稚嫩的表情。阿婆的两只手紧紧的握着一世的两只柔弱的小手。温柔和善的脸紧紧的贴着一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她们一起对着镜头露出含蓄而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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