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2)
单仁和莱芒之间的友谊有别于他和奕理之间的友谊。他和奕理的深情厚谊扎根于共有的青春时代,那是一种对成长的缅怀和致敬,青葱岁月的共同经历所滋生的那种共享感情是可以把任何性情相投亦或者性情互不相同的人紧紧的维系在一起的。而且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被轻易的淡忘。即便岁月长河让事过境迁容颜更改也不能把记忆抹去,而记忆又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显著特点,那便是历久弥新。尤其对于青春年少来说,由于年少轻狂,无论经历任何事都倾其了所有的真情实意,既不留余地,也不计后果。因此张扬的青春无一例外地导致了这样的结果:爱也爱的淋漓尽致,痛也痛的撕心裂肺。然而无论是爱还是痛都是生命最初的印记,也是记忆最鲜活的部分。因此,这十几年来,无论单仁和奕理阔别多少年,只要相见,他们彼此面对的似乎都是那个曾经的少年,而不是现在这个成熟的男人。
而单仁和莱芒之间的友谊却截然不同。他们没有共同回忆做基础,没有一起成长做桥梁,唯有的只是一见如故,而这种理智而深邃的感情完全归功于志同道合。的确,这正是莱芒和单仁的友情之根基。在这个基础上,维系感情的纽带是彼此的博学多才、相互欣赏和共同进步。
自从那次谈话后,直到单仁依窗俯瞰繁华的夜景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等待莱芒到来的这一刻,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外乎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一眨眼,想当初那个年轻气盛、初出茅庐的青年已经变成一个胸有成竹、老成持重的中年之士。富于创新、探索和冒险精神,但又稳重、豁达、明智、理性。事到如今,无论在任何时候,谁也别奢望会轻易的听到单仁对于自己殚精竭虑的在心理学领域的研究做一番自我陶醉,而又慷慨陈词的演说。成熟教会他唯一的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那便是避免毫无必要的高谈阔论和对牛弹琴。亘古不变的真理从来都不需要卖弄,而满腹经纶的才华也不在乎无人赏识。他再也不会滔滔不绝的和别人谈论自己的思想了,除非别人的确求知若渴。每成长一岁,他就变得越发睿智而理性,与此同时,人品上也就越发的谦卑、低调、沉稳、内敛和平静。单仁自认为平静的为人,平静的处世,平静的接纳命运的无常和世事的变迁是一个人最好的入世原则。而他也不像有些人那样只爱夸夸其谈而不愿身体力行。他一直都在竭诚奉行知行合一的科学实践理论。
这样的单仁也是十分敬重那样的莱芒的。在深入接触并交情颇深后,多年来就单仁所知,的确没有任何女人曾让莱芒动摇过那颗他声称的崇尚自由的坚定之心。无疑,他是个坚决而固执的男人。陌生人第一次见到他会认为这个威风凛凛的男人既铁面无私又冷酷无情,但和他接触的次数多了,真正的开始深入了解他的个性,便会知晓这个男人虽然拥有狼一般的野性和雄狮一般的魅力,但骨子里却有一种柔情似水的温存和暖人心窝的善意。这足以说明,他不仅是个正直之人,还是个仁善之人,拥有着硬冷、含蓄而高贵的纯金般的品质。而正是这种逐日增加的敬重之情又加固了他们之间的友谊。
就这样,倚窗而立的单仁想到的都是莱芒万般的好。说来也怪,正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和莱芒的过往时,一世的形象却突然跃然眼前。而这个形象不是她作为女性有别于男性的那个泛泛的形象,而是他心目中至爱的形象;这个形象也不可能是其他任何的形象,而只可能是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那个形象;这个形象他深深的、默默地、倾其所有又义无反顾的爱了整整五年,却一无所获。这个形象既让他魂牵梦绕,又让他痛不欲生。
“很可能,”他立刻心想,“很可能,莱芒是来送一世的电脑来了。这是极有可能的。一世昨天休息,今天必定上班。所以她今天上午不可能去警局。这是我的疏忽大意,我昨天没能够周全的考虑到她的工作时间。没错,也许莱芒正是为此事前来找我。看来之前是我多虑了。可是……”他又不由自主的狐疑起来,“可是,他明明说想和我谈一谈,如果只是来送电脑,又何必强调谈一谈呢?”
一想到一世,尤其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对她至死不渝的爱,单仁立刻黯然神伤起来,显然这是他的一块心病。而这块心病已经困扰了他五年。五年于漫长的一生来说并不太长,但对于一段痴恋的感情来说就另当别论了。实际上,当他和初次谋面的莱芒在深夜漫步在白雪皑皑的小径上促膝长谈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始终在想着一个人。而这个人让他隐隐的感到一种惆怅、不安以及眷恋。他说不清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这种感情忽隐忽现、朦朦胧胧的萦绕在自己的心头,使之困惑和焦灼。但自己却异常清楚的知道这种难以名状且无法忽视的感情之前从未拥有过,也从未出现过。因此,当他因为难以置信莱芒的那种他姑且称之为禁欲主义的行为而一时冲动大放厥词之后,莱芒的一番冷静客观的反向质问令他在内心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他难堪是因为他个人认为对于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来说,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只能托付给至爱的人,而不能随随便便的托付给其他的什么人。而当他深切的意识到自己的难堪时,他也立刻明白也许莱芒身体的力比多倾向也正是如此。那一刻,想到自己站在专业领域的立场显得是那么妄自尊大、自以为是,他不禁羞愧不已。而与此同时他无比确切的认为自己内心里已经有了深爱的女人,而且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他都愿意托付给她。只是这个她,于他而言,还是那么的陌生和遥远,虽然他的心很坚定,但事实却模棱两可。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这么一回事:就在这同一天,也就是奕理告别单身派对的这一天。这一天的上午十点左右,单仁前去住所附近的一家书店购买弗洛伊德的《图腾与禁忌》和卡尔·荣格的《人极其象征》。这些书他在美国读书期间都已买过,也已读过,但回国后他决定再研读一遍,却没有带回来。因此,不得不重新购买。他在心理学专区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只看到了《图腾与禁忌》,却没有看到《人极其象征》。而《图腾与禁忌》也只有一本,而这个版本还不是他所中意的。他向图书管理员走去,询问这本书还有没有其他的版本,得到的答案令他垂头丧气。然而,更令他心灰意冷的是,当他返回来的时候,那唯一的一本书也被别人抽走了。
“怎么会是个女孩子?”这是他看到抽走书本之人的第一个想法。他个人认为普通人绝对不会看这种书籍。看这种书的人只可能是专业领域的人,也就是说,为了治学人们才会去研读这种枯燥、艰涩又难懂的书籍。撇开趣味性不谈,如果只是为了阅读消遣时间,任何人都不会选择这种书。基于这种想法,他站在不远处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女孩子来了。她皮肤白皙,初见之下,容貌难以言说,只能说五官别致,有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魅力。她身高中等偏下。上身穿了一件小巧修身的白色羽绒服,拉锁是敞开的,露出了里面同样是白色的羊绒衫。下身穿着一条不松也不紧的深蓝色牛仔裤,裤管放进了脚上瞪着的那双棕色高腰皮鞋里。她左肩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包。这身装束显得特别干净优雅。总体而言,她眉清目秀,眼睛炯炯有神。梳着过耳的沙宣短发,在中间分了一条发缝。右边的头发轻巧的别在耳后,露出小巧好看的耳朵。耳垂上点缀着一颗黑豆般大小的精致典雅的黑色耳钉。左边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左脸,掠过三分之一的五官柔和的抱住了下颌。她微微低着头,表情很严肃,因此嘴角微微下弯。她正在低头看书,而且看的是那么聚精会神,以致没有注意到对面正有一位男士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大约看了十分钟,她合上书,越过单仁径直向收银台走去。
“我的上帝,她竟然要购买这本书!”单仁惊诧的想道,“她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竟然看这种书!难道她也学的是心理学专业?”他一边暗自思忖,一边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她来到了收银台前。
女子从容的把书放到收银员的面前,问:“请问这本书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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