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终点（2/2）

听到这个问题，诺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我不想杀人。”他木木地站在原地，说道：“我不喜欢武器刺穿其他人身体时候的声音，不喜欢他们的惨叫声，也不愿看到他们拖着伤在地上狼狈地向前爬的样子……如果可能，我希望那些被我杀死的人都能幸福地活着，而不是被我亲手杀死。”

诺陈述杀戮之时的语气是如此平淡，可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悲伤。恐怕他是不想在杀死他人之后再摆出一副伪善的面孔才用这样的语气陈述。

半饷后，诺突然抬头看着头顶黯淡的星空，眼中尽是向往：“另一个理由是因为我很感谢你感激你。莱特！你让我知道，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并不只是梦，它……那个美好的世界真实存在着……所以，我愿意帮助你，这同时也是在帮助我自己，是你让我下定了决心踏出我不敢踏出的那一步。”

莱特看着诺，对方的那双眼睛在这片黑暗世界中如此朦胧，可他恍惚间却好像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真挚，突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个理由……挺浪漫的。有点羞耻唉。”

诺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朝莱特伸出了一只手。

莱特也咧嘴一笑，伸手握住诺的手。

二人的手只是轻轻一握便松开，随后再次陷入沉默。就像这一个月训练的时间一样，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如此沉默着的。

“还有机会再见吧。”

莱特率先出声。

“有机会的话。毕竟，我们的目的地相同。”

诺回以一笑。

莱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这一刻也感觉对方在笑，只是这么想着，他不由得也笑了。

诺随后道：“事不宜迟，说不定村长大人临时起意提前出发了，我们赶快吧。”

莱特当然没有意见。只是这第一次攀爬终究不大顺利，花费了莱特近半个小时才安全到达断崖之下。他松了口气，即便想要相信诺，理智地分析也告诉他对方不可能在这时候出尔反尔，但将性命交予他人还是令他提心吊胆。

在他解开线绳之后，那线绳很快就被诺抛了下来。他待在断崖底部，没有出声告别的意思——那将会吸引那些饿极了的野兽们——就在这无声无息中，落地的线绳成了二人的告别信号。莱特忽地想起了一个月前，那时也是这样，不过是他在上，诺在下。莱特摇了摇头，不再沉浸于离别，就此向前走去。

诺选择离开村子的方向正是朝向那断天山脉的方向，莱特心想，或许未来的某天二人会在那里相遇，而后把酒言欢。

断崖之上。

诺丢下了特质的线绳，望着下方的黑暗。然而即便是有着夜视的能力此刻也看不清莱特的身影了，可他还是低头望着那片黑暗，表情呆板地就像木头人。

就这样呆呆地维持着这一动作，木头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莱特。我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想过我会离开。我很想要去看看外面那个世界，但是我不可能去做的。所以，只能拜托你替我去看看了！”

席巴并没有在任何一个村人身上应下过猎人印记，但他从来不担心有人会逃跑。他在所有的自己的后代上都深深铭刻了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根植在他们的灵魂之中，时刻提醒：若是离开了村子，必然只有死亡。这让他们不得不依附于此。在这茫茫黑暗之中，席巴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是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

这恐怕不只是精神上的束缚。诺并不清楚席巴能力的真相，对莱特说的“一次只能标记一人”的说法也只是他随口胡诌的而已。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告诉他，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会被村长大人找到。对，仿佛无法反抗的命运一般。

将命运托付给莱特，这是诺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挣扎。

15岁的少年，25岁的青年，此刻，两个懵懂无知的人他们的信念却交织在了一起，就像两枚偶遇的齿轮恰好恰好地咬合在了一起。

诺笑了。从开始到结尾，他们都绝不能算是心灵相知的朋友。但他们挣扎的模样是那般相像。那模样好像在说：卑微的人也可以反抗他们那卑微的命运。

所以他将所有的赌注，包括自己的命运全都押在了莱特的身上，好像是希望另一个自己完成这个自己无法完成的使命。

不久，诺收回了笑容，恢复了原本那平淡无奇的表情。他找了块还算大的石头用手轻轻拂去了上边的灰尘，就着便坐下了。

他望着无边的黑暗，眼睛渐渐失焦，好像陷入了回忆中，回忆自己那漫长又短暂的重复的二十五年。

十分钟后，席巴终于来到了二人所在的断崖前。

席巴瞥了一眼诺身后的断崖，微微一笑说道：“我的好儿子，你可还真是睿智呢。”

听着席巴赞扬的话语，诺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短剑，默默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闪烁着的——是决心。

席巴摇了摇头，摆手道：“你会发现你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狂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