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味爱情(2/2)
扫把就要落在竹玉身上,荟玉将竹玉一把拉开,快跟爸说你会去!可是任凭荟玉着急竹玉却是牛在那里。安怡民一看更来了气,你们都不要管,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头倔驴!眼看局势一发而不可收,这天桂玉刚好在家,只见她赶紧出来打圆场:我说竹玉,你看把咱爸爸气的!你不知道爸爸身体不好?
那时竹玉已挨了一记打,抽抽噎噎地哭着却仍站着不动。桂玉好容易才将她打发了出去。其实这做什么事情呀都跟唱戏一样,开戏前先要打二通,二通打的顺以后的戏才能唱的顺,二通打不顺以后的戏也不行。谁不得迈出这一步?还不如顺顺当当地走出去。
然而不管大家说什么竹玉就是听不进去,她打定主意顽拒到底,因此两天来一直忧心忡忡,生怕再听到上班两个字。一想到要像姐姐们一样天天去那种地方她就心情烦躁。这时她猛的发现又打漏了两针,索性把毛衣针拔下来,一下午的成果被她几秒之内拆的精光。她也没心思再打了,抬头一看准姐夫要起身告辞,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大黑了。
宜荷要留郁思萌吃饭,郁思萌说今晚爸爸回来,奶奶让他回家吃呢。他又邀请桔玉第二天中午到他家里去,爸爸说想见见桔玉。
第二天早上,不管竹玉愿不愿意,荟玉来接她上班了。竹玉心里憋着一股子气,磨磨蹭蹭地洗脸,磨磨蹭蹭地吃饭。母亲说你平时急性子怎么今天慢慢腾腾的?爽利些赶紧吃完跟你姐姐走!荟玉心知竹玉的小九九也不好明说,可是眼看着上班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心里着起急来,不停地催促妹妹,快点吃啊!快迟到了!上班迟到了是要扣钱的,姐姐从来没有迟到过!竹玉可不管这个,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心想你怕迟到赶紧走呀!你走了我就不用去了。于是竹玉不仅不加快反而更加细嚼慢咽起来。桔玉看看情形不对已经先行走了,单留下荟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竹玉,姐姐知道你是不想去,可是你每天不上班呆在家里干什么呢?你总有一天是要上班的吧,现在找好了工作不去,以后再找可就难啦!荟玉终于失去了耐心。
不去,不去!竹玉不耐烦地说。
我看你是死牛穴疙瘩!忽然,安怡民跳进来吼道。今天是栗星茵的值日生,他一早起来去星茵的学校里烧着火,现在才刚回来。他本来觉得很困,可是现在眼珠子瞪得几乎掉出来。
挨了父亲的一记“三比心焦”竹玉撂下碗筷杵在地上哭了起来。眼看着父亲的巴掌又要扇过来荟玉拉起竹玉就往外跑,这下竹玉像一架失控的小飞机,只好跟着姐姐出了门,姐妹俩同骑一辆自行车急急忙忙往厂里去了。
桔玉中午下班时郁思萌已经在厂门口等着了。两人一路说着一上午的见闻,很快便来到西郭家巷,那时郁思萌的奶奶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郁思萌说奶奶平时都很少走出院门,今天这一定是特别高兴。果然,他们一走近奶奶笑着一秒钟就把桔玉打量了二十遍,孩子,这几天是不是特别累呀,怎么感觉比上次瘦了点?
摆好饭,郁父、郁思萌和桔玉在桌边随意地坐了下来,奶奶仍不时地往桌上添菜,添够了她才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侧身而坐。
今天请你来除了吃饭,还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这时郁父说话了。从上次见面桔玉就感觉到郁父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因此她很放松,不过现在听郁父这样说时她还是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听思萌说你一直在自学?很好,说明你是个上进的孩子。你们读书的年代都让文革给荒废了,思萌和你一样,所以他很理解你,一直想让我帮你。我考虑了一下不如这样,纸箱厂的工作也不太适合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安排你去学校里做个民办教师,然后复习考试,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全力支持。
桔玉没有想到郁父跟她说的居然是工作的事,她感激地看了一眼郁思萌。此时,别看她表面上水波不兴,内心却是多么激动啊,若是只有郁思萌在她定会高兴地大叫起来,还要像电影里的女主人公那样开一瓶香槟酒。不过现在有郁父在她还是要保持她的淑女风范,她很得体地向郁父表达了谢意,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努力。
一个星期后桔玉便去学校里报到了。郁思萌在城南一中,那是全县最好的一所中学。她所在的学校在城北,是一所小学。郁父说城北那一带教育相对滞后,师资短缺,学校里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代教,他这样安排主要考虑将来转正的机会会更多一些。
瓦裱车间里虽然又脏又累,然而有荟玉帮助,竹玉还是慢慢适应下来。这天是竹玉第一次上夜班,荟玉也和她调到了一个班。安怡民提着两只饭盒进来时竹玉正坐在高高的瓦楞机前一张一张往机器里喂纸。她上身穿一件被胶水浆得硬邦邦的工服,头戴一顶同样满是胶点子的软帽。虽然看起来有点滑稽,不过这里的人都是这副装备,也就习以为常了。瓦楞机像一架钢铁太阳,厚厚的牛皮纸从里面出来立即被烫成了波浪形的瓦楞纸,两只烧红的滚筒轰隆轰隆转着,烤得人昏昏欲睡,刚刚十点钟竹玉就犯起了困。这时荟玉又走过来提醒她,竹玉,竹玉,千万不能打瞌睡,这机器可是猛虎,稍一不留神会吃人的!
以前在这台机器上就曾出过一起事故,至今想起荟玉都不寒而栗。那天晚上一个女工也是这样机械地往机器里送纸,送着送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她惊醒那只手已被卷入几百度高温的机器里,一股焦糊的味道立即弥漫了整个车间……竹玉进厂后荟玉曾无数次给她们讲过类似的案例,为了让她提高警惕还带她去见了受伤的人。工伤致残的人厂里都会特殊照顾让他们去一些清闲的部门,那个被机器烧焦手的女工后来就当了保管。还有一个工人在锯齿机上锯断了几根手指,竹玉见到他时他的手正被缝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竹玉听见姐姐的提醒赶紧振作起来。
与竹玉这边不同,瓦楞机的前方却是一派热火朝天。在瓦楞机的前方是一台滚胶机,瓦楞纸从这边出来进入滚胶机,等再出来时上面已涂了一层胶。中间的两名女工戴着橡胶手套,一手接住滚满胶水的瓦楞纸,一手接过干纸,两只手左右开弓轮流交替着把干纸和湿纸裱在一起,等压好晾干就是纸板了。好的裱纸工能裱到一人多高才换下一车,卡出的边儿齐得跟墨斗弹出的似的,而且动作又快又稳。荟玉就曾是车间里最好的裱纸工,她和另一名女工搭档,别人二十分钟一车,他们只需十五分钟就完成了。
那两名女工即使浑身都在动嘴巴也闲不住,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大声地说笑。一不留神儿一滴胶水飞进嘴巴里,她们也不甚介意,只在手背上拣一块稍许干净的皮肤擦擦嘴巴,又继续说笑起来。
大鬼、五鬼,快趁热吃!安怡民一进来便喊道。他一亲切起来就这么喊,好像喊名字反而会显得生分似的。荟玉听见赶紧去门口迎上父亲。爸爸,你怎么又这么晚过来了?我们带了干馍馍片儿。
安怡民把眼一瞪,那管什么用?还有一晚上呢!
那我们以后自己带吧,别人都是自己带。
不能!别人家是别人家咱们家是咱们家,饭冷了成了剩饭怎么吃?再怎么能有刚做的好吃?
竹玉不能随便下来,荟玉便爬上去替她,叫她先吃。
饭盒一打开立即又引来一片哗然:你们家的饭菜怎么老是换着样做呀?
我爸爸要是也给我送饭就好了!
……
竹玉就着大家的议论,三下五除二就将两只荷包蛋倒进肚子里。每逢上夜班,宜荷总是额外地要多加两只荷包蛋。
安怡民直看着两个女儿都吃完才心满意足地提着空饭盒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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