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欲望（2/2）

“这就是中年妇女的梦境？看样子不像是噩梦啊。”

头顶彩云追月，青空浩渺，立足之地风景怡人，烟波渺渺，虽然树影婆娑，虫鸣深涧，但丝毫不影响如画的景致。夏彦稍稍放松了警惕，凭着感觉，他缓步朝水潭的方向走去。

低矮的草丛里不时发出细碎的声音，那是类似青虫的腹足摩挲在叶片与叶片之间的响动，泥土柔软得让夏彦感觉行走在沙地里，脚印深深浅浅的印在绛黄色路面上，除此之外，他赫然发现了另外一些细碎的脚印！

这些脚印很小，看样子约莫是个不到十岁的中童，由于重量的原因，这些脚印显得很虚浮，细细看去，它们刚好延伸至水潭旁。

噗通

只听得一声极其细微的落水声传来，就像夏彦小时候在河滩上拾起瓦片打水漂儿的声音，霎时间，他仿佛又听到水鸟鸣啾之声，河对岸的灯光下互相拥吻着的情侣……他猛摇着头，他知道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所以，他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脚下的泥土突然像是牛皮似的粘在鞋底，几乎使他动弹不得，与此同时，他蓦地看到水潭中央探出来一个女童的头！

她紧闭着眼睛，水四溅，似乎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氧气，便又潜入水中，双手极不自然的拍打着水面，一番挣扎之后也一同沉入了水面，一圈圈涟漪疯狂涌向潭边，最后像是彻底没了动静！

夏彦突然意识到，不是所有噩梦都是虚幻缥缈的无稽之谈，有些本就是来源于人心最深处、最险恶、最难以忘却的苦痛回忆，这些回忆本就在暗夜里蛰伏，在你以为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的时候，突然朝你露出锋利的爪牙。

“原来中年妇女的噩梦竟然跟小时候溺水有关，我还以为会更加刺激一点。”夏彦拔出太刀，借着它的力道不断往前移动。

适时，微风从四面八方汇入椭圆形的水潭区域，湛蓝色的光弧如同漫天星斗，美得那么不真实，枯叶亦随风卷舞，翩然散落于水面之上，而后又随着涟漪跌宕至岸边，不知道危险的蚂蚁攀上了这片漂浮的枯叶，本以为即将快要结束它那短暂的一生，不料这片树叶温柔的凭借着自身的力量，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又让这只小家伙回到了葱茏碧草之间，蛙声适时响起，波光潋滟，险些让夏彦忘了，这是一个噩梦，如果不快点将那个女童救上来的话，恐怕现世里的中年妇女将难逃一死。

“妈的，这梦让人燃不起来啊喂！”夏彦咆哮出声，顿时林鸟惊飞，蛙声顿止，连湖面泛起的涟漪也在顷刻间汹涌起来！

“对嘛，就是要这样，风萧萧兮！”

他继续鬼哭狼嚎着，脚下也终于摆脱了虚幻的拉扯力道，水潭里倒影着一轮满月，汹涌的水流使得辉光乍泄，如般的流云化作融掉的蜡烛，然后逐渐、逐渐幻化成一张张惨白、没有眼睛的脸！

现在贸然跳入水中的话，毫无疑问是自寻死路，夏彦举目四望，随即拔出太刀，往蚂蚁上岸的位置掠去，那里有一笼竹林，他可以用砍下竹子用来救出溺水的中童。

他知道幻梦中的时间很模糊，也知道只要这个梦境还存在，就意味着梦的主人至少一息尚存，一般情况下，人会在噩梦进行到最要紧的关头从现世里苏醒过来，而在梦貘限定的规则里，永远不会让梦的主人轻易逃脱！

顺势倒下的竹子被夏彦一拖拽，顶端已然落入水潭中央，原本湛蓝色的潭水被他这么一阵搅和，登时变得浑浊了不少，一些沉底的浮游生物和水草被涌到了水面之上，紧接着，白色浮沫、毛绒玩具、身体扭曲的洋娃娃、盒子里的小丑、这些缠满水草的旧物像是从另外一个次元被传送了过来，登时给这片如梦幻的场景增添了一抹诡异气氛！

“喂喂喂，你到底准备在水下呆多久！”夏彦撑着足足有七八米高的竹竿疯狂搅动着并不算很大的水潭，按理说，女童早该抓住竹竿起来了，可是，自从刚才惊鸿一瞥之后，便像是一块石头般沉入了水里，令他极度懊恼，一想到这个中年妇女在现世中的行为，负能量瞬间涌了上来！

“妈的，老子干嘛要救这个不顾老头死活却觊觎他房产的垃圾！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先去救别人！靠！”夏彦连爆粗口，手上疯了似的拉拽着竹竿，潭水越搅越浑，玩具渐渐变作了各种褪色的衣物、耳环、戒指、手链、仿冒的皮包、过期的香水混入潭水之中，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再搅下去的话，夏彦不知道还能从水底浮起来什么东西！

这个怪异的水潭完全囊括了中年女人的毕生欲望，从最初纯真的玩具到风华正茂时的轻奢物品，而到了她现在这个年龄，恐怕欲望也水涨船高了，有那么一瞬，夏彦真想彻底放弃救人扬长而去，毕竟让她溺死于自己的欲望深潭之中，本就是一种报应！

只是，这样一来，夏彦同样会有强烈的负罪感，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

“靠，你要还有力气的话，就赶紧抓住竹竿，省的大爷没了救人的兴致啊喂！”

夏彦嚷嚷着，而就在这时，林间突然刮起了大风，夏彦抬手挡风的瞬间，竹竿突然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