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电话（2/2）

“我能有什么……”

夏彦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某种潜藏在内心深处里的东西就要喷薄而出，但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杨胖子少有的截过话头，说道：“夏彦，我梦到你死了，被撕成一片一片的，皮肤上全是玻璃渣子，被撕裂的头颅，高挂在门卫室外的旗杆上，满地是血，我……”

这会不会成为某种征兆？夏彦强自压下内心那份不安的悸动，讪笑一声：“那你有没有被吓尿啊，你丫的想象力真够丰富，我好着呢。”

“没有吓尿，但我的脖子就是因为这个梦，被磕成了这个样子，你信吗？”

夏彦很想说，你知道个屁啊，那是邪物，是邪物抓伤了你！

“信，我当然信的，放心吧，我没事，”夏彦听到手机喇叭里冒出了一声电量报警音，随即意识到该挂断电话了，“胖子，我手机电不多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离那口井远点就对了，晚上也千万不要开窗，听到了吧？”

电话那头的杨胖子神色有些古怪，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他只会一笑置之，认为那是死党开的玩笑，可那个古怪的梦，让他不得不在意这些看似荒诞又难以理解的话，“好，我知道了，保重吧，哪天回来，我请你喝酒去。”

夏彦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未曾察觉的时间轨迹里，业已跨过18岁的门槛，烟酒已经对他开放，充满诱惑的世界，也同样对他敞开了大门。

挂断电话后，他强迫自己又回到手机店，多准备了一块电池，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

此时的街道上冷冷清清，被暴雨侵袭过的大道两侧，横七竖八的倒着一些木质广告牌，湍急的水流争先恐后的想要涌进早已被泥土堵塞的排水孔里，红黄色的泥浆像是笔墨浸染过后留下的痕迹。

一群幸存的黑蚂蚁乘做着榉木叶，顺着缓慢行进的水流，通往世界另一头。

夏彦卷起裤腿，跨过拦腰斩断的路牌。当他路过昨天光顾过的小吃店时，他止住了脚步，老板娘和两个伙计正用水竹束成的大扫帚，清理着沟沿下淤积的泥沙，被吹得东倒西歪的门牌上方，裸露的电线仍在冒着火。

老板娘的眼睛很尖，一眼便认出了她的食客-夏彦。夏彦简单的对灾情感慨一番之后，随即想到，她这里客源广布，一定有出租车司机的联系方式，随即向老板娘打听了一番。

“小伙子，这个节骨眼上，人人自危，恐怕没有太多司机愿意出车吧？”老板娘略微停了两秒，看向兀自挠头的夏彦，脑海中不停搜索着食客名单，数秒过后，她带着诡秘语气，说道：“我想起了一个人，或许，他会帮你。”

夏彦从老板娘手机里记了电话，紧接着，她有又叮嘱了两句，说是这个司机有些唠叨呱噪，别一个劲跟他闲聊就对了。

别过老板娘之后，夏彦带了些吃的上了住院部四楼，虽说他心里很担心那个邪物的警告，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抽身，怕是不可能了，他一边走，一边往外侧窗户看去，天际惨白得像是一张久病的脸，那个围靠在山腰的小小村寨，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一推开门，夏彦险些跟正要夺门而出的韩若芸撞了个满怀，只见她已然换好了休闲装，整个人气色极佳，金色马尾被分成两束，看上去煞是可爱。

“你想干嘛？”夏彦先把食物放到门后的储物台上，冲着恢复不少的桑朵微微一笑，旋即拉着韩若芸出了房间。

过道里鲜有行人，只有整军备战的医生护士来往穿梭，窗外时不时飘进来几片被风吹落的树叶，灰败的天空，仿佛要将熹微晨光吞噬殆尽。

“当然是继续回去执行任务喽，毕竟不能让吉木大哥带着‘三牲’独自行动吧？”韩若芸靠在窗台，向外伸出一只素手，疏密有致的绿叶向下滚落了一滴澄澈的雨水，水里倒映着她温婉可爱的脸。

“我还以为你在马车上的时候，是彻底晕过去了，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夏彦低头看着手机上刚刚记录下的电话号码，其下方显示的杨胖子三个大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字体边缘长满了毛刺。

“父亲来的时候，往那口井里下了咒，这里基本上安全了，我也没理由留在这里照顾伤患了吧。”

韩若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习惯性将自己同为伤患的身份忽略了，夏彦觉得该适时提醒她一下，于是说道：“计算伤患的时候，能不能把你自己也算进去？”

夏彦说到后来，突然有些害怕，怕自己无法说服这个把别人的一切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少女，那种包容万物，温柔以待的性格，可能会要了她的命，他很想说，啊喂，你牛x了，半夜是谁还在手术室里奄奄一息，被拿着亮闪闪刀子的医生抢救，你以为你可以凭着一颗温柔的心拯救世界？

可说到底，夏彦，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啊，笨蛋！

笨蛋，夏彦心里这样骂了自己一遍，他知道韩若芸又要以她独有的、带着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了，对他来说，在那样的眼神里，那是一项逢赌必输的挑战，纵使他内心有千般不愿，却也架不住眼前这个少女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