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祭（2/2）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百姓登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人群渐次分开一条道，簇拥着抬着大巫师的两人，回到他的宅邸，进行救治，他们相信，神明代言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当然，韩若芸开的那一枪也至关重要，少数人围到老妇人门外，看看两人是否需要帮助。

“喂，韩若芸，你别吓我。”夏彦掐了掐她的人中，拇指感受着微弱的气体拂过，他突然有些害怕，为什么自己要同意让这个如此瘦削病态的少女，来到这种险境？

老妇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紧张的蹲下身子，掀开韩若芸右手衣袖，一块黑色掌纹赫然出现在她手臂上！细小的黑色纹理像血管似的缓慢往上蔓延！

“这下，真的要去医院了……”韩若芸秀眉微蹙，脸上仍带着一丝笑意，鼻息处隐隐传来刺痛，毫无焦点的眼球看向旋转着的天空，又再度昏厥过去。

“谁他妈的能带我去城里！”夏彦像一只凶猛的狮子，朝着围在周围的人群咆哮。

只见人群里站出来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人，应了一句，“我带你们去。”

很快的，大道上出现了一辆运草的马车，夏彦把韩若芸和小男孩送上马车后，自己也坐了上去，男人骑上马背，吆喝一声，扬起的鞭子重重落在膘肥身健的骏马身上，沿着大道往东扬长而去。

……

马车在原始针阔混交林之间急速穿行，槭树、珙桐、连香、红桦参差错落，厚厚的阔叶压满了灌木丛，窸窸窣窣的虫鸣交织成一首别样的乐曲，在这片古老的林地里演奏了千万年。

小男孩一声不吭的躺在马车里，仰望着被稀薄雾气笼盖的天顶，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村子了，这地方静谧得有一种家的感觉，奇异的心绪正在他体内不断发酵。

又一次出师不利，任务走向已然偏离了夏彦的计划，他脸上写满疑惑与担忧，同时感叹着村民对于神明的盲目崇拜，如果，今天他们两人没有按时来到这里……

尸横遍野的场景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夏彦的后颈莫名腾起一阵恶寒，被竹片捆缚住的尸体究竟跟纸片里的那具尸体有什么联系？

“小哥，看你对出村的路这么熟悉，是经常外出吗？”夏彦决定要从眼前这个头戴中髻、身穿黑绿色的右衽大襟衣的男子口中，套出一点消息。

马蹄踩在松软的枯枝败叶之上，嘎吱作响，腐败气息混在晨色昏暝的光幕中，让人感觉踏入了亡者的乐园里。

驾着马的年轻人叫吉木尔甲，从他驾驭马匹的娴熟程度来看，应该是个喜欢策马扬鞭，浪荡江湖的人，只听得他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用发音标准的汉语说道：“对啊，我经常往返于城村之间，算是半个走货的生意人吧。”

夏彦一听，有戏，便接着问道：“你是在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吧？”

“对，对，村子里每个旮旯我都一清二楚。”吉木尔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些许骄傲，感觉得出，他对村子的感情，也如其他村民那般，充满虔诚。

还没等夏彦开口，他又接着说道，“小伙计，你带着这么一个漂亮的丫头，来这里做甚？她是警察吗，还带着枪？”

尔甲话中的意思很干脆，正如他爽朗的性格。

“恩，”夏彦决定再借一借警察的名义，来稍微掩盖下此行的目的，兜里也正好揣着上次跟千叶凌一同用过的警官证，底气十足的回答道，“我们这次，其实是来调查阿约日木的，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尔甲刚一听到这个名字，健硕的躯体明显一震，紧接着像是长叹了一声，答道：“认识，木叔死得不明不白的，所以怨气才会这么大，不过，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刚才举行的阴祭，就是为了超度他的亡灵？”虽然夏彦早就有此猜测，但他还是觉得确定一下比较好。

正在这时，膘肥体健的马忽然高高扬起它的前蹄，神骏无畏的眼神登时转变成不可名状的害怕，一声怪异的嘶鸣随着口鼻间呼出的大量白气跃向层林之间，与渐渐稀薄的雾气扭打纠结在一起！

马车后面坐着的两人险些被惯性摔出车外，所幸车轮与枯枝间的摩擦力为他们设计了一道天然屏障，小男孩发黑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喉咙间的缝隙挤压得像是一根针，每提一口气几乎要调动全身的力量，剧烈的咳嗽宛如快被压爆的炮弹，从急速起伏的胸腔里迸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