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龙虎(2/2)
“学乡谈”的退场,两个手持器械的汉子上台,都穿着团蜀锦做成的短衣,系着绣抱肚,煞是精神。一个裹宝蓝头巾,手持一枝一丈长的白腊杆子亮银枪,枪头后一簇红缨;另一个裹猩红头巾,左手持圆牌,当中描金填绿的一个蛮王头图样,右手持两尺长雁翎刀。两人分在台口左右,将手上器械舞了一路,同时站定,吐个门户,引得台下无数人齐声喝彩。
这就是今天相扑争交前的垫场表演。崔白知道,这类表演后世也有,专有的一个名目,叫“刀牌破长枪”。枪为百兵之王,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战阵之上,用的还不是这一丈长的枪,多半长达一丈五尺至一丈八尺,是持枪者身高的两倍半到三倍。两人对练的表演,则重点是展现刀牌手步伐的灵活,技巧的高超,与长枪争锋时的各种“惊心动魄”,充分体现“一寸短一寸险”。
又一个穿着皂袍的中年汉子上台,立在两人当中,手拿一支竹批,这就是裁判了。只见他先向台下团团行了一礼,就半蹲下来,右手竹批斜着往台子正中地面虚斩,同时台下锣声“咣”地一击,表演开始了。
裁判往后一让,两个持械汉子就往中间抢步,瞬间就是一合。“呛啷”一声,突刺的枪头被雁翎刀荡开,也不收枪,顺势又往下一劈,“砰”地砸在刀牌手护住头脸的蛮牌上。台上枪来刀往,蛮牌翻飞,二人打得如团锦簇般,煞是好看,引得台下一阵接一阵的惊呼与喝彩,崔白却兴致寥寥,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这跟后世的武术对练没什么区别,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套路,每几秒钟就出现一次的各种“惊险”场面,都是噱头。
到了最后的,长枪手的奋力一刺被刀牌手迎面一刀劈在枪头侧面,白腊杆子大弧度地荡开,刀牌手趁机往地上一滚,又使蛮牌逼住了回抽的枪身,刹那间从中门抢到长枪手身前,单刀直刺,从台下观众的角度,长枪手被“透胸而过”,其实是刀从左肋与手臂之间穿过,又引发台下一片惊呼,紧接着是哄然而起的叫好声。
张好古看着表演,也学着台下观众喝彩起哄拍桌子,只崔白知道,他也就是装一装。在辽国东京道带着骑兵跟女直人打了两年的人,这种拳绣腿,还入不得他眼。
垫场表演以长枪手的“阵亡”结束,随后的正戏才要开锣。两个小厮将一张宽大的椅子搬上来放在台上正中靠后的位置。这椅子类似圈椅的结构,半圆形从后往前张开的月牙扶手端头雕作螭龙首,一张白虎皮从靠背一直垂下来,用琉璃镶成的虎眼正正直视前方,煞气满满。陈设好了,一条彪形大汉就带着数人从台后出来,自去椅上坐了,随从的四人分立椅后,竖起一面粉牌,上面墨书两排大字,“河北活雷公,青州薛茂春。”下面又有一行小字,“专坐里瓦擂台,结识天下英雄。”
“风云擂”从正月初八开擂那天,先由里瓦子的掌柜,也就是几个大东家委任的总经理出面,聘请一名高手来守擂,又叫代擂主。攻擂的,不管是大玩家出钱请来的,还是自己出头的好汉,要想与真正的上届冠军争这一擂,就须先将这代擂主击败,并成功守擂到正月十九收灯日那天。
穿皂罗袍的裁判又登台,将竹批插在领后,团团一礼,开口介绍这“河北活雷公”的历史战绩。没想到他那张嘴,也一点不亚于“学乡谈”的伶人,只将这薛茂春说得是上下五百年,纵横数万里,未尝一败的武林第一高手。又有若干小厮,将一抬抬的财货都搬上台来,织金的锦缎,榴红的罗纱,整封的银铤,甚至珠串金玉,都不在少数,算来怕不是值数千贯钱,都是里瓦子的东家,以及每一场擂争时看热闹的富商大户拿出来的彩头利物。按这裁判兼主持人的说法,能将代擂主赢了,就能分一成,每一场还会有人添彩,最后积累的总数,就成为最后一场争交的彩头。
却见那薛茂春身高过人,得有五尺九寸,合一米八八上下,兼之膀大腰圆,一身横肉,大剌剌地坐在白虎皮太师椅上,仿佛一座肉山。身上只披着一件织锦大氅,黑脸膛上一把络腮胡须,根根跟钢针一样,不愧活雷公的浑号。身后四个徒弟忙不叠地端茶倒汤,又是拿热手巾揩脸。
那裁判口若悬河地说了足足一刻钟,才将竹批取在手中,往台侧一挥,顿时台下一侧的通道中腾地跳上一条汉子来,正是今日攻擂的对手。台上一个小厮又扛出一面粉牌,写着八个大字,“混世太保,东京霍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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