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真是醉了（1/2）

魂鸢似是真的醉了，就连千面在她床边坐下，都没有睁眼。

染上酡红的双颊分外妖娆，一纸薄唇红润光泽，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那轻压的眼帘拉下阴影薄如蝉翼的眼睫卷翘，小巧的鼻梁挺立。她的面容，如论看多少次，都免不了惊艳一把。此刻如此近的距离，千面的心跳不由得加速。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就是这样安静的模样。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一头银发十分夺目，他当时其实在逃命，却不由得停下脚步，打扰了她的宁静。记不得几时开始喜欢上魂鸢，却记得魂鸢对他的每一分好。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落在那人腿上。千面的眸子闪了闪，看着那张寂静的容颜，神色迷离。他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狐王，曾经还是高高在上的神。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凡人，没有永垂不朽的容颜，也没有千年不死之身，他只是个平凡的凡人，终有一日会老会死，会再也无法见到魂鸢。可他不敢想，每每这般想，心里总有一处疼痛万分。

纤长的手指轻轻覆上女子安静的面庞，温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千面敛起眸子里的难过，一遍遍告诉自己。想要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不管旁人说什么，不管她心里自己什么地位，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爱着她。

眸光流转，他的视线移到那两瓣单薄的唇瓣上。方才品尝过她的美好，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他的俊颜压下，单手撑着身子，俯身向她的唇瓣凑近。

怎知，那女子幽幽启开眼帘，两人的目光近隔咫尺相触，千面的身形一颤，却是尴尬的顿住了。

四目相对，魂鸢眼也不眨，懵懂的眸光渐渐朗润，随后一抹讶异拂过，她低了低眼帘，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薄唇，心猛的一颤，面色微红。

千面似是感受到她的不安，急忙抽身，坐直了身子，侧目不敢看她。

他就像一个小偷，正在行窃的时候，被人抓个正着。

而魂鸢，就在方才她还在做梦。梦里站着两道身影，一个是白衣银发的夜狂，一个是黑衣墨发的夜狂。怎知，一睁眼竟然看见夜狂、应该说和夜狂长得极像的千面。难免讶异！

只是，方才他想做什么？

魂鸢缓缓坐起身，眸光一如既往的浅淡：“你还没回去！”

千面应了一声，“清浅姑娘让我代为照顾一会儿，她去熬醒酒汤去了，一会儿就来。”

魂鸢沉默，一时无言。她缓缓从床上垂下双腿，两人并肩而坐。

千面侧目看着她，就连侧脸也如此令人着迷。面对这难能可贵的独处，他分外的舒心，如今发现，只要和魂鸢呆在一起，他就会十分安心，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会很好似的。

“阿鸢，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他温柔的瞧着她，眉目柔和。不想和她闹别扭，不想看她转身离开的背影，不想她丢下自己，只想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呆在一起，气氛融洽的呆在一起。

魂鸢侧目，对上那双温润的眸子，半晌才喃喃，“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她的语气颇为为难，柳眉蹙起，似有些犹豫。

千面听了她的话，愣了愣，旋即一笑。魂鸢如此回答，不难猜出她是会错了意。

“嗯，那有空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他顺着她，笑意深了又深。

魂鸢只觉心里某处格外柔软，一丝甜甜的感觉渗出来。她看着他的脸，品味他的笑，眸光潋滟。这才是她要的千面，就这样在她身边笑着，不惆怅，也不悲伤。

她动了动唇，凑近他的俊颜，“你以后要常笑，像现在这样。”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并不温柔，倒像是在命令。

可在千面听来，心里格外的温暖，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点头，也凑近一些，眼里闪过一抹光，有些紧张的道：“那你答应我不做妖后，也不立男后！”

魂鸢呆了呆，看着他的眼睛，一瞬失神。不做妖后也不立男后，这要求没有丝毫难度，她从来没想过做什么妖后，她要做便做王，才不做后。

“嗯！”她应下，一脸严肃。

千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当即一喜，笑容便泛滥了，“你答应了！不骗我？”

“你们人界的皇帝不是有句话叫做‘君无戏言’吗？我是狐族的王，怎能欺骗你一个凡人。”

“那我刚才吻你，你不生气？”不知是否是魂鸢的迁就，让他有些得寸进尺，如今连身子也靠近了些。

魂鸢被他一问，面颊绯红，极不自在的从床上步下，踱出两步，才幽幽的道：“不生气！”只是一个吻而已，她还吻过夜狂，还差点吻了逍银，他们不都没生气么。

千面也起身，咬了咬下唇，接着问道：“那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这件事在他心里搁着，沉淀也不是，挥发也不是，这段日子折磨得他格外难受。他想，就算魂鸢告诉他，是逍银…

“毒？”魂鸢回眸看他一眼，忽而想起了那晚，心跳又快了半分，“是逍银以自身修为为我逼出来的！”她沉声道，这份恩情她曾经想过报答。

她曾告诉逍银，她可以放他离开，恢复自由。

可是那人……

“原来是逼出来的！”身后传来千面幽幽的声音，他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结总算是解开了。

魂鸢莫名看他一眼，不由想起重要的事，当下对千面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你现在不是应该好好休息？”酒劲过去了吗？

“无妨，你回去吧！”魂鸢的眸光十分坚定，千面拗不过她，只好点头。

其实他方才想说，她可以放心休息，他在这里守着她，仿佛当初一样。可千面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魂鸢是狐族的王，公务繁忙也是必然的。

“那我先回去！”他扬唇浅笑，俊朗非凡。

魂鸢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那抹异样竟又突出几分。如此下去，只怕早晚自己会被这抹异样掌控，做出一些情不自禁的事情。

——

转去御书房时，伊燎几人已经由宫人通传，早已等候。谁也不知道魂鸢召见他们所为何事，伊燎无声立在书案前，烨华则低垂着头，似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反省。

说起那晚的事，极为蹊跷。以他们的能力，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就被夜狂的手下俘虏。

“你们都来了！”一道清冷的女音从门外传进来，立在书案前的几人回眸。

齐刷刷的抱拳，向她见礼：“主子！”

魂鸢负手在后，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径直在书案前落座，两手扶着太师椅的把手，淡漠的眸光看去。

“索性大家都平安，那现在就把那天晚上的事，说给本王听听！”魂鸢如烨华一样，十分在意那晚的事情。就算她不相信那些将士的能力，却无法怀疑烨华他们四个的能力。那晚无声被掳走，必定有什么原因。

烨华上前一步，抱拳见了礼，方才款款道：“他们人数不多，我们却无力招架。”并非是无力，而是使不出力，就好像是……

“属下觉着咱们是中了毒！”潇黎插话，眸光里满是坚定。

魂鸢的目光挪到她身上，挑了挑眉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晚对战时，我军明显力不从心，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就好像，有力发不出一般。”打出去的拳头都是软绵绵的。

听到潇黎这么说，烨华的眸光又深沉了几分，目光不禁多瞥了她几眼。

魂鸢凝眸，目光沉下，“这么说来，的确是被下了毒！”只不过，“如何下的毒？连你都没察觉！”她的目光锁紧潇黎。

潇黎愣了愣，垂下头去：“是属下疏忽，请主子责罚！”

魂鸢瞧了她一阵，不再深究，“本王今日叫你们过来，并非是要责罚你们！”她的话一出，几人互看了一眼，似是不解。

继而，那人接着道：“你们说，本王要拿人界，好是不好？”

伊燎掀起眼帘，一双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太师椅上斜靠的女子，眸中闪过一缕异样的光芒，却是沉声劝道：“主子如今根基未稳，不宜征战！再者，人妖两界，已平静了几千年，如若此番打破两界的宁静，只怕上古大帝会震怒！”

“上古大帝！”清冷的笑声滑出那女子的嘴角，引得几人齐目看去。

只见魂鸢的脸色十分从容，眉宇间浮荡着冷漠，嘴角微微上翘，却是极为阴沉的冷笑。她方才说“上古大帝”的语气，像个叛逆的孩子，满是不屑。

他们都知道上古大帝是谁！那是神界最为尊贵的人，也是神界的统领者。曾经还是四界的主宰，只可惜后来妖界与鬼族壮大，如今势均力敌，三足鼎立。只有弱小的人界，不敢与之抗衡，便一直听由神的摆布。

“本王倒想见识一下他的愤怒！”魂鸢淡漠的道，似是毫不在乎。

伊燎蹙了蹙眉，十分严肃的绷着脸。也许烨华他们只知道魂鸢是古上神，可他知道，她其实还是上古大帝的九女。只是，方才魂鸢的语气，似是完全没有将那人当作父亲来看。

“主子的意思，是要进攻人界？”月下蹙眉，显然不是很赞同。

伊燎也颇为语重心长的道：“万万不可！一旦妖界进犯人界，必定会引起神界的不满。”到时候就不是人妖两界的事了，神界定然会出手干涉，闹得一发不可收拾。而且，主子这么做，妖王会允吗？

他怎知，魂鸢的性子，不仅是说一不二，而且是势在必行。

“放心，本王不会将整个妖族拉下水！”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继而接着道：“这一次本王自己去！”

伊燎更是大惊，眸中闪过一丝慌忙，急道：“主子一人更不能去！”虽说人界不及其他三界那般强大，但是人界还有一个天山派撑着，不能小视。

魂鸢并不看他，也不回话。她已经下了决心，那么任凭旁人再说什么，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属下随您一同去！”烨华的嗓音略沉，却是极为坚定。此刻，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依旧为那晚的事自责着。

他的话引得魂鸢一看，一旁的花瑰冷笑开口，“主子这是要去为千面公子报仇，烨华殿下何必瞎掺和！”

魂鸢的目光轻移，落到那一袭玫红裙衫的女子身上。眼帘低了低，虽说自从在花瑰体内埋了蛊，这段日子她的确安分不少，可是面对魂鸢，却是怎么也不肯低头。

仅是这一点，魂鸢倒是颇为欣赏。不过，也只是欣赏而已，花瑰这个人，她到底是不喜欢的。

“主子，这事您可不能草率！”伊燎仍旧不死心似的，继续语重心长：“朝代更替，江山易主，这是天命。依属下之见，那位千面公子，并没有帝王之相！”

“那又如何？”轻轻撩起一缕银发，魂鸢浅笑，“天命？那本王就逆天改命。”千面有没有帝王之相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这天下花落谁家。她要做的，便是最后的赢家。

更何况，人界归属神界，若是她能把人界圈在自己脚下，必定会将九重天上的那人气个半死！

她要的才不是狐族的王位，更不仅是妖界之主，而是全天下，囊括四界，做唯一的天主。就算为此，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也无妨。

她的语气十分生硬，由不得伊燎再反驳。烨华几人则是倒吸冷气，目光炯炯的盯着太师椅上的女子。他们知她狂妄，也知她冷漠嗜血，可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要与神作对？要打破四界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宁静么？

“人界的事，本王自己一人就足够了！”魂鸢又道，这次没有人再反对。

烨华只紧紧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

伊燎始终拧着眉，魂鸢扫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不见尊郢？”

月下回道：“尊郢长老带着小公子去王之迷林了，说是要让小公子在王之迷林好好修炼。想必，就快回来了！”他口中的小公子，便是那个被魂鸢带回来的小狐狸魂涅。自从被魂鸢逼着叫了奶奶，所有人便改口唤他小公子了。

“也好！”魂鸢垂眸，她将魂涅呆在身边自然有她的缘由。她已然不是当初的上神，更用不着怀揣一副慈悲为怀的心肠，她现在做的一切仅仅为了自己，为了她的野心，为了报复。

魂涅那小子，自一开始遇见，她便瞧出他的根基甚好，若是好生调教，将来必然是一名得力干将。

美目轻抬，魂鸢看向窗外，如今她的所作所为，那高坐在九重天上的人可看见了？

——

夜幕落下，千面从房中缓缓步出。身上着了一件宽大的紫色袍子，似是刚沐浴完，此刻墨发尚且湿漉漉的披在肩上。他的容颜被月光笼罩着，微微朦胧，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妙。

纤瘦的身姿屹立，目光静静的看着天际的明月。

如此宁静的夜晚，如此美妙的月色，总是容易勾起人的思乡之情。忽然，一阵清风吹来，他侧目看去，怎知脖颈上落下一只手。

脖子被捏紧，呼吸便阻塞了。他的双目圆睁，讶异却也惊慌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那只手的主人。

“你——”千面蹙眉，一张俊颜不禁皱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涨得通红。

而那掐着他脖颈的男子，着了一袭宝蓝色的袍子，发如墨染，眉眼如画笔勾勒，美不胜收。那双丹凤眼半眯着，眼缝间迸出一丝狠厉与冷漠，手上的力道加大，掐着千面脖子的手缓缓向上举起。

脚尖离了地，千面只觉自己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了。空气被彻底阻绝，眼前的人影已然有些模糊，他却只是本能的抓住那人的手腕，想扯开，却是没有丝毫力气。双腿蹬了蹬，他闭了闭眼。难道自己就这么死了？为什么这个男人回突然对自己出手，为什么？

“哐当——”

“逍银你在干什么！”

手里的茶盏扔在地上，清浅便冲了过去。两手拉住那一袭宝蓝袍子的男子，用力的拍打，“你干什么！还不放他下来！”清浅焦急的说着，她深知千面在主子心里的地位。若是千面出了什么事，不仅是现在掐着他脖子的逍银，也许整个狐王宫的人都会受到连累。

那男子却不理她，只淡漠的道：“这个人是祸水，留下他迟早会害了陛下！”若不是为了千面，魂鸢如何会想到去动摇人界皇帝的江山，还是孤身一人。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若是没了这个男人，魂鸢就不会以身犯险了。

“你疯了！你若是真的杀了他，主子会杀了你的！”清浅的语调昂扬，目光在一脸阴霾的逍银身上看看，又转向渐渐失去意识的千面。

便是在这万分混乱的时刻，一道白影在遥遥长廊上站定。美目流转的荧光，在瞧见千面门前那一幕时，刹那阴沉。一时间，周遭的温度似乎低了许多，就连路过的夜风都冻结住了，摇曳的万年青一刹停住，万籁俱静。

“放开他！”清冷的女音，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垂在腿旁的手动了动，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道被掐着脖子的身影，心里似有一团火迅速的窜起，片刻燎原。

女音遥遥的传来，逍银的手一瞬失力，千面落地，却已经晕了过去。

“千面公子！”清浅吓得不轻，急忙将地上的男子扶起，伸手掐着他的人中穴。

逍银浑身一颤，只觉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捎来一丝令人胆怯的寒意。他的脊梁骨似是被两道刀锋似的目光盯着，半举在空中的手竟然无法收回。

那长廊上的白影提步，魅影一闪，迅捷的似一阵风，刮到了逍银的眼前。

那张脸，那副精致的容颜，此刻呈现在他的眼前。咫尺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里正流淌着的愤怒的血液。

脖子悠然一紧，落在那人纤细而修长的指尖。那人的力道比他掐着千面时更狠，仿佛一心想将他的脖子捏得粉碎似的。

这一次，唤作逍银的面色通红，呼吸几近消失，他却只是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就、就算——你、杀了、我…我、我也不…”

指尖力道加重，那人的话卡了一半，却无法再说下去了。

“主子！”清浅瞧着那一蓝一红两道身影，面色一瞬惨白。焦急中，她只好道：“主子还是先救救千面公子吧！主子！”

那人眼里的阴霾稍稍退去，捏着逍银的手用劲全力一甩，那道蓝影飞了出去，“嘭”地一声巨响从长廊那头传来，顿时烟尘弥漫。

清浅脸色一片惨白，眸中盛满惊恐，肩膀微颤。

那红衣的女子迈步过去，运气施法将一道白光从千面眉心送进他的身体。那人双腿一蹬，气息恢复，重重的咳了几声。

“千面公子？”清浅小声的唤道，那人未回应，只不安的蹙着眉。她将目光颤颤的看向魂鸢，只见那人眉头也蹙得紧紧的，眸中寒霜较之以往不知深了几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