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梦境（2/2）

周弘提醒了一下开车师傅，车师傅将车停在一家卖冥品的店前，车头紧挨立在地上的那面广告牌。

万忧铺门是开着，里面坐着一光头老爷子，身着一件红衣衣帽上接满的绒毛，下穿一条黑色宽松老年裤正翘着二郎腿在那张桌子旁卷着纸烟。

他见有三轮车停在门口，以为是来给他今天开张的人，布满年皱的麦色面容立刻泛起了喜色，他从板凳上起身微微伸出脖子往门口望去。

只见周弘拉开车门从里面出来时，他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如同见了胎神下凡，让他有一种避而不见的冲动。

“钱老头儿！”周弘笑着朝里面喊了声，进去一看他手中忙的活：“又在卷这个垃圾烟啊？”

“你懂什么！原生态，环保。节约利用。”钱一世道，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如同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跟你说多少遍了别人丢掉的烟头不要捡，又不是没钱！你真的是。”周弘无奈的摇了摇头，把今天在小石头家收的三万块钱放在桌子上，并又从布袋里拿出来一条烟同样放在桌子上：“那家有钱，烟也是他们送的，这么大岁数了少抽点，这玩意儿害命的，更不要捡尾烟，不然到时候……你懂的。”男人与男人之间，话并没有那么多，但彼此都是清楚彼此到底心中所想什么；通常一句简单的问候下面藏着千言与万语。

钱一世干燥的嘴唇弯成了弧形，微微笑说：“好。”

周弘准备往楼上走时，钱一世叫住他说：“小何两个小时前开车回去了。说是请假的时间到了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叫你好好呆在家里等她回来。这个女娃娃还是不错的。”

“谁说我要找那铁娃，”周弘白了一眼钱一世：“我要上去补觉。”

周弘消失在拐弯处，钱一世笑着说：“死鸭子嘴硬！”

……

梦中，周弘做了一个梦，梦里黄昏如血，夕阳如血，但哪里的血，也不及这人间的血多。

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残肢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土地，弄污了杂草，让这片本不起眼的平原，变成如佛经中描述的修罗场一样恐怖。

这是北魏，充满动荡和战争的年代。为了统北方和对抗胡夏，几乎全国所有的壮年男子和资源，都被国家征用充军了。

就连女人，都不例外。

一缕瑰丽的夕光，照在一个土兵的尸体上，她歪靠在一架马车前，身材纤细，四肢修长，眉宇间隐含几分秀丽。可是一支无情的利箭，洞穿了她的咽喉，夺去了她的生命。她漂亮的眼睛半开半阖，嘴也微张着，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晚风在战场中刮过，飒飒作响，宛如一个个不甘心死去的人，悲哀的低吟。一个行脚僧踏着如血辉光，走入了战场。

那些开膛破肚、死状惨烈的尸体，在他的眼中，如蜉蝣般渺小，如荒草般寻常。他灰色的僧鞋很快被鲜血染红了，但他毫不介意，径直走向了少女的尸体。

肥大的僧衣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宽大的斗笠下，露出了他半张脸的轮廓。那是一张冷漠的，如刀雕斧凿般英俊而立体的脸。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宛如深潭的眼上，精心描绘着淡淡的黛色，于是这个看似寻常的僧人，就变得有了妖异的味道。

僧人打量一会儿少女，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贯穿她脖颈的箭。然而几乎就在他握住那支箭的同时，少女发出了一声低吟，死气沉沉的眼睛，也突然变得灵活生动了——竟然死而复生。

行脚僧看到这一幕，菱形的嘴唇微翘，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