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青衣（二）（2/2）

他决定给自己与愁风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她还是冥顽不灵，就由他亲自去了结这桩罪孽！

又是一月后的凌晨，那鬼终于登门不请自来。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无常鬼使，他说：

“不知大师与那妖孽有何纠葛，但大师若继续纵容此妖横行，在下也不得不秉公办事。”

除了叹一声“冤孽”以外，他无话可说，毕竟一切罪孽因他而起，即使他不来，自己也理应出手亲自做个了断了。

城外竹林中，终于又看到了昔日的小莲花。

她变得更为妖艳夺目了，美到自己再也不认识，神色间也已找不到当年那含羞带嗔的纯真，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哀怨……

她是该怨自己的，青衣想。是他亲手将舍利抛入青池，促使她开了神志，也是他终年忙碌于寺内事物抽不开身，独留她一人孤孤单单几十年。

想起幼时方丈要自己回答何为‘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事到如今方才想得透彻。他从来觉得了无生趣的人生，对愁风而言何尝不是折磨？自己居然自作主张给她生命，竟从来没有想过她是否想要这无趣的人生！

这一生对于佛法精要倒背如流，唯独参不透这‘情’字，寻找多年，依然不明白情是何物。

师傅常言抛却红尘，六根断尽，便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可师傅与他的师徒情谊是什么？方丈对他的殷殷期望是什么？师兄们之间的彼此扶持是什么？

他对愁风的多年牵挂……又是什么？

从来不知道，小莲花哭起来可以这样美，美的惊心动魄。

愁风，你为了我受苦多年，我也为你屡次破戒，原来我们之间的账早已无法算清了。

别哭，也不要害怕，这些罪孽，我陪你一起偿还！

轻轻捧起那朵被打回原形，摇摇欲坠的小青莲，放入钵盂之内。

一滴鲜血沿着嘴角滑下，落在花瓣上，青莲无风自动，在小小的钵盂内无声摇曳……

年轻的面容渐渐枯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一条条皱纹横亘在硬朗的五官之间，直挺的背脊弯下深深的弧度，转眼已是蔼蔼花甲老人……

六十年修为，一朝尽毁！

亲人之情是情，师徒之情是情，同门之谊是情。佛若无情又怎会普度苍生，众生若无情，人间又何来代代相传千秋万世！

万物原本有情。

愁风，我对你，也是情。

你明白么？